韦太后饮罢茶,回思元幼祺方才叙述的详情,犹觉气闷。
“那贱婢真是猖狂,竟还敢存着那物事!”韦太后恼道。
“是啊,原本是安排好碧儿揭出她被谭绍儿逼迫着诬陷唐喜与慧蓉之事的,不成想碧儿不仅指出了被谭绍儿逼迫诬陷无辜,还直指周乐诗中.毒是谭绍儿主使。搜咸福宫搜出了毒.药,还搜出了种种……私物和……那物事。”元幼祺说着说着,不自在起来。
那场风波而今已经过去了两日,元幼祺回想着从咸福宫谭绍儿的私物中翻出来的沾着点点暗红色的白绢,还是觉得心碍得慌。
那暗红色的斑斑点点显然是血迹,只不知是谭绍儿的还是武琳琅的,或者两个人的皆有。还有咸福宫中随处可翻捡出来的属于武琳琅的东西,包括武琳琅的几张小像,昭昭然指向两个人的私情,推都推不出去。
身为一个喜欢女子的女子,面对此情此景,元幼祺恨她们秽.乱后宫的同时,心底里也有一丝说不清楚的唏嘘。
韦太后打量着元幼祺的神情,见她悻悻的,猜是因着谭绍儿与武琳琅的私情而心中不痛快。
皇帝毕竟是皇帝,妃嫔到底是妃嫔,名分上是自己的妃嫔,却背地里做出这种事来,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的。
韦太后于是体贴地转开了话题,问道:“谭氏那贱婢可招认了?”
元幼祺缓缓摇头,道:“她没招认什么……只一味地哭。”
韦太后看着元幼祺,眼中划过几分忧虑,探问道:“皇帝同情她?”
元幼祺再次摇头:“并非同情,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真相大白无可推脱的时候,她仍是难以置信。最后朕对她撕破面皮,指出她的诸般罪名,她大惊失色之下,似乎还有所期待……”
“期待什么?”韦太后问。
“或许,她还在期待着,武琳琅能来救她。”元幼祺黯道。
“救她?那个孽种听到风声,早打算自己先逃走了吧!”韦太后冷嗤道。
“是,”元幼祺应道,“武琳琅身手不错,心思比谭绍儿要狡黠善疑得多,她查知风声不妙,便意图逃走。幸亏孩儿去看周美人的时候,已暗使鸾廷司悄悄围住了她的居所,才没被她逃了去……”
元幼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武琳琅被乱箭- she -死的惨状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中。
“那样的孽种,早该死了!皇帝也不必为之自责。”韦太后宽慰她道。
元幼祺确实是有些自责的,不为旁的,只因为她是清楚的,武琳琅是当年的霍美人所生,是她三哥元承柏的女儿。
元承柏活着的时候,孽没少做,尤其是他险些将顾蘅……的往事,更令元幼祺心中怨恨。但是武琳琅的身体里,毕竟流着元氏的血,她同元淳、同七哥的孩子一般,都是自己的侄辈。
元幼祺也知道,鸾廷司只听皇帝的话,只忠心于护卫皇帝的安全,武琳琅这样的存在太过危险。当时的情形之下,鸾廷司的人被武琳琅杀翻了好几个,若是任由她继续下去,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郭仪下令用弓箭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皇帝并没有下旨,说只要活口。
虽然后来郭仪自请其罪,说身为主官却无能,陷了几名鸾廷司人员,还没有留下活口,元幼祺也赦免了他的罪。可是,元幼祺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她有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的感觉。
元幼祺黯淡的目光渐渐回复如初,她越来越看得清楚:那幕后的真正主使者,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更不是为了谋权篡位,那人只是想看着元氏子孙自相残杀,想看着自己亲手屠杀兄长的孩儿,想让自己深深体味杀死亲人的痛苦!
这样的用心,比谋朝篡位,更加可怖。
韦太后心疼地看着她,声音也柔和下去,安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恶之人,不值得皇帝怜惜她们。”
自己养大的孩儿,- xing -子最清楚不过,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子,总不免或多或少的有所怜惜。
“母后教导的是!”元幼祺垂头受教,她自己的毛病,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自己确是喜欢女子,但须知,这世间的女子,未必个个值得怜爱,个个值得对其好。
韦太后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她是皇帝,不须自责,只要掌控得当便无大碍。
“既然没招认出什么来,也不必留着- xing -命了。哀家着人去处置了吧!”韦太后又道。
元幼祺知道,母后这是怕她心软,要帮她悄悄处死谭绍儿。
秽.乱宫闱,企图- cao -纵君王,这本就是死罪,没有宽宥的余地。但元幼祺想到了更多。
“便依母后,”她说道,“但孩儿不想将这件事声张开来。”
“皇帝的意思是?”韦太后似有几分了然。
“甘州,”元幼祺直言道,“谭绍儿和武琳琅能折腾出这等事来,谭家和武家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我儿是要翻出那背后的主使来?”
“是,”元幼祺点头,“宫中的消息,已经被孩儿封锁彻底了。”
“如此甚好,天家没有平白吃这个亏的道理。”韦太后道。
“周氏其人,母后可有了解?”元幼祺忽问。
韦太后微怔,恍然意识到这个“周氏”便是协助皇帝扳倒谭绍儿与武琳琅的那个周美人。
“哀家也只是听皇帝说过,对这个人却不了解,”韦太后道,“她的毒可解了?”
“连襄已经用了药了,见好转。”元幼祺回道。
韦太后沉吟一瞬,疑道:“按说,对付谭氏那样的,虽说皇帝信重她,她也不必费这样大的周章。以身试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孩儿才怀疑她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