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其实是很想留下来,与顾蘅说一会儿体己话的。最好,今夜也留下来宿在燕来宫。
然而,世事难料,恰在他准备好一肚子温存话的当口儿,有勤政殿当值的内监来急禀:“启禀陛下,有西羌的紧急军报到了!”
魏帝神情一凛:西羌!终于有消息了!
在他的心目中,陪伴宠妃自然没有他的江山重要,忙打叠起温柔,宽慰道:“爱妃,范朗应该马上就到了。朕有紧急军务要处置,稍晚些再来瞧你。”
顾蘅却是暗自庆幸苍天有眼的,让她不必忍耐与这昏君的亲密接触。
“军务为重,陛下快请去处置吧!”她像个好妻子一般,又道,“军务再忙,也请陛下多多保重龙体,莫要- cao -劳才是!”
魏帝大觉欣慰。
离开之前,他贪恋着方才怀抱顾蘅的感觉,生出再抱一抱她的冲动,却在碰上顾蘅的眼神的时候,莫名地退缩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觉。魏帝暗自怪异,心道莫非是自己脑中的帝王本分在提醒自己不要贪恋温柔乡,快去处理要事?
魏帝前脚一走,顾蘅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如释重负一般靠在了榻上,任由自己的身体全部依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
第一次,她生出了想要极力避免今后所有可能与魏帝的亲密接触的念头。
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自己太恨这昏君了。若与这昏君有什么亲昵的接触,难免被这昏君侵.犯。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的本能反应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从而搅乱了整个计划,以致前功尽弃。
所以,为了全盘计划,该当如何避免呢?
顾蘅倚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实则脑中在飞速思索着对策。
正在这时,游禄来禀报,说范院首到了。
听到“范院首”三个字,顾蘅的脑中灵光一闪——
范朗!
这个范朗是有大用处的。不止可以用来进行那个计划。
他是昏君眼中可以信重的红人,又与凤仪宫过从甚密。最最重要的是,他当年对敬言……
若是能将这个人好生利用起来,何愁事情不成?
不过,若利用范朗,便不能不惊动凤仪宫。
顾蘅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
对于凤仪宫,对于韦贤妃,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不错,韦贤妃是抚养了元幼祺长大,可谓辛劳。可她也窃取了敬言的孩子十六年,而且,显然,她根本就不想让敬言的孩子知道自己娘亲的存在。
呵!想瞒天过海,将敬言的孩子据为己有吗?做梦!
顾蘅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顾蘅对小元已经有感觉了。但是,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第六十四章
燕来宫。
范朗被游禄引进了寝殿之中, 便毕恭毕敬地向顾蘅行礼, 身后为他提着药箱子的小内监也随着拜了下去。
“范大人不必多礼, ”顾蘅淡道, “游禄,看座。”
游禄忙请范朗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往常范朗到燕来宫, 往往直奔主题,请平安脉的。如今却是这样的情状, 范朗心中生疑。
只听顾蘅道:“诊脉不急。本宫的病症, 想请范大人参详一二。”
范朗了然点头, 道:“娘娘请讲。”
顾蘅言罢,淡淡地看了一眼侍立在旁边的游禄。
游禄会意, 忙让那名小内监将药箱子放下, 自己则带着他到殿外伺候了。
范朗微诧,心道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顾蘅打量着范朗平静一如寻常的脸,心中默默感叹:果然是大仇大忍, 这个范朗待敬言也算不错了。没有几个人能够在昔日倾慕之人身死十几年之后,还能念念不忘的。更没有几个人能为了替那早已经故去的人雪耻报仇, 情愿押上身家- xing -命的。
然而, 男子终究是男子。范朗纵是爱敬言刻骨, 到底还是娶了亲、生了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像他这样的读书人自然奉为圭臬。
顾蘅轻笑一声。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个人有个人的打算, 生也罢,死也罢,不过是自家的选择罢了。何须他人置喙?
顾蘅如此想着,觉得自己于道学上更通透了些。
她自枕畔取过一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了范朗,道:“范大人瞧瞧这物事如何?”
范朗正暗自嘀咕着昭妃的深意为何呢,却见一只寸许见方的油纸包被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忙欠身接了,疑惑地打开来,发现那是一小包药渣。
范朗更觉困惑,抬头对上了顾蘅的眼睛。
顾蘅并没说什么,只示意他继续看。
范朗蹙眉,再次看了看那包药渣,又凑在鼻端闻了闻,心中明了了几分。
“请问娘娘,这是尚药局送来的那药汤的残渣子?”范朗问道。
“正是。”顾蘅淡道。
范朗一凛:“是按照下官开的方子配制的?”
顾蘅轻笑:“这个,本宫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本宫一直用范大人的药倒是真的。”
范朗登时明白了昭妃的深意。
他慌忙将药渣子放在一边,站起身,躬身拜道:“娘娘明察!您一直用的是下官的方子不假,但也从没出过这等事亦是不假啊!”
“范大人紧张个什么?”顾蘅笑道,“本宫可没有责怪范大人的意思啊!”
范朗微垂着头,不语。
这个昭妃,从她入宫之前,便闹得满城风雨,朝内朝外不安。当日,太医院中的病人被杀,又闹了燕来宫那次,就是这位昭妃娘娘,为了配合贤妃娘娘的计划,硬是向自己要了含有大量杜仲的小药囊子,裹在袖中,只待歹人一出现,便假意惊悚掩口咬破了那只小药囊,直接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