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蘅:“……”
只这么一下,元幼祺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茶太烫了,何止烫破了舌头?还像一团子火似的,咕噜噜滚下了喉咙,连肠胃都烧着了似的。
她眼角通红,眼里含着一包泪,却倔强地死命瞪大了眼睛,向顾蘅道:“喝完了!”
顾蘅默然叹息,半晌,方幽幽道:“你别任- xing -。”
元幼祺一滞,过往种种,与当下的一切,一股脑地涌上她的心头。她惨白着脸,恨恨地盯着顾蘅,一字一顿道:“你认为,我这是任- xing -?”
“那又是什么?”顾蘅反唇道,“明知已是……如此,何必自苦?”
她这样说着,浅琥珀色的眸子中划过了怜悯。
“明知!”元幼祺高扬着声音,“你却也知道这叫做‘明知’!”
顾蘅暗暗蹙眉。
元幼祺说着,已是不甘心地站起身来,逼向桌子另一侧的顾蘅。
顾蘅没动,只略略仰起脸,安静地看着她的逼近。
“你是不是,也明知,我对你的情意?还如此待我!”元幼祺通红着眼睛,逼得更紧。
顾蘅觉得头顶上,元幼祺的影子如泰山压顶一般侵了过来。
顾蘅敛眉,再次抬眸的时候,眼神中已注满了坚定。
元幼祺被她的目光盯住,怔了怔,便听到耳边有她的声音传来:“你的情意如何,那是你的事。”
你的情意,与我无关。
元幼祺闻言,梗住,接着便疯了一般扯下腰带上的荷包:“那这算什么!我十五岁诞日,你巴巴儿地费了心思缝了这个东西送我,算什么!”
“约我每月初二、十六日来此相会,又算什么!”元幼祺大声质问着。
“你若对我无情,一个闺中贵女,时时约我这个皇子相见,又算什么!”元幼祺的声音已近凄厉,还夹杂着道不尽的苦涩。
顾蘅动容,出神地看着元幼祺那张熟悉的脸。
她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幽幽叹息,仿佛穿越了许多岁月,穿越了前世今生的,叹息。
“你与我,缘分不浅,”顾蘅强压下胸中激荡的情绪,徐徐道,“我对你好,是真心想要你好。我愿意倾我全力督促你读书、习学、上进,你不该只是做一名普通的皇子……”
可惜,元幼祺此刻却听不进后面的半句话。她猛然探右手扣住了顾蘅的左腕,无意识地用力,仿佛要借由这个动作,表明顾蘅与她并未疏远。
元幼祺自幼习武,力气不小,这样狠命地攥着,顾蘅只觉得手腕都快要被她捏断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表现,反而右掌抚上了元幼祺的面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你好生的,好不好?”
元幼祺的眼泪,因着她这个小小的动作,瞬间溃堤。
滚烫的泪水漫过顾蘅的指尖、掌缘,直没入了她右腕下的袖口内。
“你别嫁给他!”她听到元幼祺带着哭腔喊着。
顾蘅的心被搅痛了。
“你嫁给我,好不好?”元幼祺哀求着,“就算我……你若答应我,什么都由着你……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两行泪水,化作成串的珠子,扑簌簌地滑落下来,顷刻间泡软了顾蘅的心。
然而,她的心,是不能够因此而软下去的。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她的心软下去。
“你记着……”顾蘅艰涩道,声音颤抖。
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咬牙道:“我倾慕的,是你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顾蘅终于出来了
☆、第八章
“你倾慕……倾慕他?”元幼祺脸上的泪水还在簌簌地流着,她却不管它们,她只死死地盯着顾蘅,试图从顾蘅的神情中寻到搪塞欺骗的痕迹。
“不错!我便是倾慕他,你的父皇,当今的大魏天子。”顾蘅已经寻回了素日的淡定,从容地迎向元幼祺的目光。
“我不信!”元幼祺大声说。她驳斥着顾蘅,又何尝不是驳斥着自己不甘的心?
“随你信不信,”顾蘅淡道,“陛下已有口谕传到顾府,迎娶当日,即封我为昭妃,居燕来宫。”
不知什么原因,在说到“燕来宫”的时候,顾蘅的声音明显颤了颤。不过,她定力极强,这个小小的虚弱很快地便被她掩饰了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元幼祺泪流满面的脸,语声却不受控地比那张冰冷的脸柔软许多,“今后再遇,还请殿下以庶母礼相见。告辞!”
元幼祺听到“燕来宫”的一瞬,很有些陌生感,却又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她可以确定这是禁中的某座宫殿的名字,却不是所她熟悉的那几处。
她本以为,以魏帝为了迎顾蘅入宫那股子肆无忌惮的劲儿,会将顾蘅安置在那几座位置好、地方又轩敞的宫殿,浑没想到竟是安置在了一个连名字都极陌生的宫中。
她脑中纷乱,又被这不知在哪里的“燕来宫”搅得乱中更乱,遂越加没了分寸——
当顾蘅推开她试图离开的时候,元幼祺不顾一切地扯住了她极像是落荒而逃的身形,又是猛然用力,将她扯入了自己的怀中。
顾蘅是弱质女子,怎扛得住她频频用强?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放开我!”顾蘅低声斥道。
此时此地,她实不愿声张。
“不放!”元幼祺恨恨地盯紧了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