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离得太近,近得顾蘅能够从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顾蘅的心,于是被那瞳色刺痛了,一如她初初在镜中发现自己的眸色的时候。
“你想怎样?”她垂下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元幼祺肌肤细腻的脖颈。
即便这种时候,她脑中仍有念头划过,关于元幼祺的念头——
这孩子已经十六岁了,若是再过上几年,是不是会面对一些足以将她置于死地的可怕麻烦?
元幼祺脑中凌乱,耳中轰鸣,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
她自幼备受宠爱,除了- xing -别的事,她差不多事事顺遂。她文武双全,她姿容俊秀,她是逍遥王爷,父宠母爱,衣食无忧,连手下人都使唤得得心应手……
曾经,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只要能够娶了顾蘅为妻,那么便是足够完美的了。
曾经,她以为她与顾蘅之间,最大的障碍是- xing -别。
然而,现在,当现实以一种残忍决绝的方式展示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惊慌地发现,原来那些都不重要,原来她唯一想的,仍是——
“我想你嫁给我!”元幼祺脱口而出。
是想,不是要;是渴盼,不是强迫。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强迫。
顾蘅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得嘲讽,笑得冷漠,笑痛了元幼祺的心。
“你想?”顾蘅蓦然抬眸,对上元幼祺的眼睛。
“你以为,这世间的事,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顾蘅轻嗤道。
元幼祺被狠狠刺激到,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不认识似的死死地瞪着顾蘅清丽绝俗的脸。
同样的一张脸,面对自己,她可以是温情的、关怀的;她更可以是冷漠的、绝然的。
元幼祺突然觉得,这样的顾蘅,太可怕。
“等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说这句话的时候,再说出口。”顾蘅意味深长道。
元幼祺脸上的表情一僵,一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记住,弱者没有资格说‘我想’。”顾蘅寒声道。
她是被紧紧抱住的那个,她该是弱势的那个,然而,她的姿态、她的言语却不见丝毫的弱气;相反,她只需要几句话,便可以让缘由痛苦无助到极致。
元幼祺扣着她身体的手臂并没有松开,表情却越发地复杂起来,显然,她在思索顾蘅话中的深意。
“所以……你喜欢强者?”元幼祺的嗓子是沙哑的,因为流泪,更因为心绪的颠覆- xing -波动。
“所以,你才会想要嫁给皇帝?因为他才是这天下最有权势、最强大的人,对吗?”元幼祺的唇抖着,泪水却因着这可怖的结论而停止了流淌。
顾蘅闻言,眸子凝了凝,缓缓点了点头,“不错。我倾慕强者。”
元幼祺的呼吸一滞。霎那间,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被倾覆了,所有的认知,所有关于顾蘅的认知,都在这一刻崩塌,天崩地裂般,毫无留情。
之后,她丧失了言语能力,她甚至快要寻不到自己这幅躯壳的存在了。
然而,她却还是未松开束缚着顾蘅的双臂。
顾蘅与她相识许多年,若说这世间最了解元幼祺的,除了凤仪宫的贤妃娘娘,便只有顾蘅了。
因为了解,所以她知晓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行为,会对元幼祺产生怎样的影响。
“既然你已明了原委,便回去吧,”顾蘅正视着元幼祺,“养足了精神,届时代天子来顾府做迎亲使。”
若说之前顾蘅所言,已经足以将元幼祺的一颗心撕扯零碎,那么,这句话,不亚于又在这堆零碎上点了一把火,将元幼祺所有的理智和期待烧成了灰烬——
“你喜欢强者,对吧?”元幼祺哑着嗓子,呵呵干笑。
这话,听在顾蘅的耳中,有种莫名的怖意。她素来聪慧,隐觉不安,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地攥住,左手拇指与食指不安地相搓。
然而,元幼祺接下来说的话,更让她惊慌无措——
“你既要嫁人,就该懂得夫妻人.道之事……”元幼祺笑得残忍。
她说着,突地欺身向顾蘅,笑得冰冷瘆人:“父皇老了,可未必能……呵呵!我却年轻……这桩事上,怕是我比他老人家,更像个强者……”
顾蘅闻言,如坠冰窟。
元幼祺却犹不满足,越欺越近,邪笑道:“如何?想不想试上一试,这桩事上,究竟谁才是强者?嗯,庶母?”
她故意将“庶母”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顾蘅的左手攥得更紧,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因着用力而格外分明。
“元幼祺!”顾蘅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在我赏你耳光之前,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元幼祺呵呵而笑,笑中带泪,苦涩道:“好啊!那么,就请庶母赏我耳光!”
顾蘅咬破了唇,殷红见血,她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元幼祺之口。她既惊且气,当真扬起右掌,向元幼祺的左脸颊抡去。
却在半路上被元幼祺截了个正着——
“我可以容忍你对我做任何事,但是,不是现在!”元幼祺攥着顾蘅的手腕,低喝道。
顾蘅听她言语越发无状,顿有火撞脑门之感,气不平地在半空中与她较劲。
可惜,她这副小力气,怎会是元幼祺的对手?
元幼祺气她言语狠绝,恨她无情绝情,此刻又见她抵抗自己的碰触,心头火炽,发狠般地一手反扣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紧环着她的腰肢,骤然用力。
顾蘅扛不住她的蛮力,手腕既痛,浑身上下更使不上气力,就这么被她推搡着,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你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我这颗心,为了你,有多疼,多难受!”元幼祺抵着顾蘅的身体,双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