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絮絮地说着,与其说是安慰着元幼祺,倒不如说是安慰着自己。这一瞬,她怕极了,怕元幼祺突然,毒发身亡。
“娘娘且请宽心,殿下已经无碍了。”范朗从元幼祺的手背上捻起最后一根银针,又为元幼祺切过脉,方有把握地说道。
韦贤妃倒像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个来回的那个,听到那一句“无碍了”,整副心神才松缓了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元幼祺稍稍现出些红晕的脸庞,一手紧紧拉着元幼祺的手,似乎怕一松开自己的孩儿便会消失不见了;另一只手擎着绢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元幼祺额上残存的汗珠儿,仍心有余悸。
“范卿,多谢你了。”她疲惫道,仿佛被之前的变故抽尽了浑身的力气。
范朗忙欠身道:“娘娘折煞微臣了!”
“母妃,有范大人在,你别担心。”元幼祺心疼地反手拉住韦贤妃的手,幅度小小地摇了摇。
韦贤妃见她犹能笑得出来,犯愁地直皱眉。
再妙手的郎中又如何?真是要命的病症,便是神仙也没办法。
她怕极了,更恨极了,咬牙道:“范卿,王爷究竟是何症状?”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韦贤妃不信,元幼祺会有什么隐疾。
范朗闻言,面露难色,看了看韦贤妃,又看了看躺着的元幼祺,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说不得的吗?”韦贤妃沉声道。
“此处只我母子二人在,范卿不必有什么忌讳。”韦贤妃又肃然道。
元幼祺其实对自己的病因也是极想知道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又怕范朗说出来。
之前,当范朗施针,她的疼痛缓解的时候,她本能地在脑中过了一遍今日入口的东西。她并不傻,她亦猜想有人暗中对自己下.毒。而要下.毒,极大的可能是从自己的饮食入手。
是在凤鸣楼中吗?还是自己的府中夹杂进了女干细?亦或是,在四哥的府中?
无论是哪一处,这件事都足够惊悚的了。元幼祺甚至从没想到过,某一日,她会被躲在暗处的不知什么人在饮食上动了手脚。
若是来自凤鸣楼,以母妃对自己的疼爱,会对凤鸣楼的人员大清.洗吧?
若是来自自己的府中呢?堂堂郡王府,竟被细作钻了空子,简直就是有恃无恐,视她们母子二人为无物。
若是在四哥府中呢?那便更复杂了,今日去庆贺的人,太多太多了。
而最可怕的是,如果真的有人自己下.毒,不管这个人来自哪里,无疑会掀起朝堂内外的滔天巨浪。恐怕,许多人的身家- xing -命都堪忧啊!
元幼祺这厢不安地想着,那边韦贤妃已经拉下脸来,急怒道:“你这是要急死本宫吗?!”
范朗自知瞒不过去,只得无奈坦言道:“娘娘请息怒!不是臣有意不说,只是,这件事不是寻常事,恐怕……恐怕会引起大变故啊!”
“如何处置,本宫自有决断。你只需将实言相告,便是尽了你的职责,”韦贤妃此刻已经寻回了往日的从容威仪,“本宫身为王爷的母亲,难道自己的孩儿中了剧.毒,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范朗凛然,慌忙回道:“娘娘!恕臣直言,王爷并非中.毒,而是……而是服了一味霸道狠药。”
不是中.毒?
母子俩皆诧异地看向了范朗。
范朗有一瞬的尴尬,定了定神,续道:“这种药方其实极难见到,臣也是在跟从恩师习学的时候偶然听恩师提起过……这方子多是富户宅门内正妻妒忌丈夫专宠妾室,配来偷偷下给妾室,从而造成妾室……咳,造成妾室无法致孕的。恩师曾说,因着这方子太损- yin -德,寻常稍微有些医德的郎中都不肯配制,是以鲜有人知。积年下来,怕是只有精研医经,又极富经验的医者,才懂得如何配制。”
韦贤妃久经权力场,自然想得比元幼祺更远,反应亦必元幼祺快得多。她的脑中霎时间转过了许多个念头,突地想到了某种可能,已是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范卿,据你所说,这方子是用在女子身上导致无法致孕的,若是……若是用在男子的身上呢?会如何?”韦贤妃的声音有些难以自控的颤抖。
范朗微讶,忍不住瞥了一眼元幼祺,忙又转回了目光,轻咳一声,道:“据臣推断,这方子若是用在男子的身上,想来……想来只会耗损身体根基,并不会……并不会有什么可怕的效果。”
韦贤妃闻言,登时脸色煞白——
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有人已经怀疑,或者已经知道宝祥的真实- xing -别了!
那么,这药下的,是投石问路,还是故意要毁宝祥?
甚至,会不会意图在某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令宝祥发作,然后大做文章?
韦贤妃如此想着,平素温和淡然的眸子中迸- she -出了两道狠厉——
若已经有人打起了宝祥的主意,那便不必客气了。
迟早,这一步也是要走的。
她心中既已决断,便马上唤进了潘福来,吩咐道:“马上去知会游总管,就说会稽郡王身中剧.毒!”
告诉了游总管,便意味着皇帝知道了。
韦贤妃的唇边勾起了一个冰冷残忍的弧度。
☆、第十七章
斡勒铁骑扰边,魏帝白日里召了太子,后又召来了几位重臣商议,皆未商议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是几位重臣给不出像样的建议,他们提了许多条应对斡勒人的法子,却都被魏帝否定了。尤其是,丞相丁奉提到某位韩姓将军,以及兵部尚书提到韦舟扬的时候,魏帝心里极不以为然。
他首先想到的是:莫非丁相想借着这个姓韩的建立军功,为太子建班底、打基础?还有,兵部难道是想借着韦舟扬重提当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