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最后,已经隐含严厉。
元幼祺凛然,正色道:“母妃教训的是,孩儿受教。”
韦贤妃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叹息:遇到与女子有关的事,就容易失了理智,这可如何是好?
她更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得了的。
“唐晟在东宫被太子重用这么多年,定是有了极大的收获吧?”元幼祺恐怕母妃生气,忙岔开了话头儿。
韦贤妃看着她,犹豫了一瞬,终是道:“这个自然。如今东宫被禁,原属东宫的旧人,入狱的入狱,遣散的遣散。唐晟得着消息,便偷偷地逃了,重新恢复了原来的身份,隐在凤鸣楼中。”
见元幼祺犹觉得不解,韦贤妃道:“唐门的易容术,很是厉害。”
原来如此。元幼祺恍然大悟,换了一张脸,换了个身份,原来的同僚又是拘的拘,散的散,又有几个人能得想到,唐门中人会窝在东宫许多年呢?
然而,元幼祺又发现,对于唐晟这些年在东宫有何收获的问题,竟被母妃轻巧带过了。母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
韦贤妃凝着她若有所思的脸,道:“眼下,需要你走一趟韦府。”
“外公那里?”
“正是。动唐晋,必得借重你外公的力量,”韦贤妃道,“你外公昔年在蜀地为官,如今的老班底还在,尤其是武将方面。我们既不想惊动你父皇来干涉这件事,就必得借重你外公。”
“嗯,孩儿省得。”
在魏帝面前揭开唐门勾结羌人的事实,不是不可。而是,若那样做的话,朝廷必定动大力气。到时候,唐门就不是换一个门主那么简单的事了,恐怕连唐门都会不复存在。
唐门若都不存在了,如何将其力量为己所用?
这个道理,元幼祺很懂。
却听韦贤妃又道:“宝祥,你要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母妃让你亲去韦府求助于你外公?”
元幼祺想了想,道:“母妃的意思,孩儿多少能猜到些。母妃是想让孩儿多与外公、多与韦家亲近,将来……”
“不错。”韦贤妃没有让元幼祺继续说下去。
母子二人的目光对上,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深意。
韦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无论是现在的夺嫡之争,还是将来的辅佐新君,都是可以并且值得借助的力。
“那孩儿这便去外公府中拜望。”元幼祺说着站起身来。
“如此甚好。”韦贤妃极欢喜自己的孩儿有正事儿。
她忍不住也站起来,拉着元幼祺,细细地端详过,又为元幼祺理了理衣襟。
“回府之后,让风柔好生侍奉你喝了安神汤,好生睡个饱觉。明日来问安的时候,再让母妃看到这两个黑眼圈,母妃是不答应的!”
元幼祺闻言,笑了,“母妃放心!”
此情此景,她心中的孺慕之情漾开来,忍不住伸展双臂抱了韦贤妃入怀,就像小时候那样,腻声道:“孩儿会健健康康的,一辈子孝敬母妃!”
韦贤妃被她搂在怀中,鼻腔发酸。勉强忍住酸涩之感,轻拍她,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气!”
元幼祺憨憨地笑。
直到她峻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韦贤妃的神色还幽幽的。
宝祥是个敏慧的孩子,她不会死缠烂打地追问,她只会用她自己的法子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但是,关于唐晟在东宫所查知的事,她永远不肯让宝祥知道。因为,那些事啊,太多涉及到燕来宫,涉及到曾经的静妃顾敬言。
宝祥说,会一辈子孝敬自己。
可韦贤妃很怕,怕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会再孝敬自己了。
哪个做孩儿的,不孺慕自己的亲娘呢?
良久。
潘福来禀:“娘娘,范大人来请平安脉了。”
“嗯,请进来吧。”韦贤妃淡道。她正在等的,就是范朗。
范朗如寻常一般请罢脉,回道:“娘娘最近颇有些劳心神,还请多加保养。”
韦贤妃轻叹摇头,道:“哪里有机会保养呢?眼下正是关键时刻……罢了,不说这个。你那里可有什么好消息?”
范朗道:“确实有个好消息。前儿燕来宫过去伺候的那名内监,清醒过来了。”
韦贤妃双目晶亮:“谵妄症的那个?治好了?”
范朗道:“痊愈不敢说,但至少每日里大半时间都是清醒的。”
“如此甚好!”韦贤妃喜道,“可知会了陛下?”
“尚未。等娘娘的示下。”范朗恭敬道。
“既然如此,范卿,你便如此行为……”韦贤妃低声吩咐着。
范朗一一记住了。
韦贤妃犹赞道:“范卿医术绝伦,华佗再世亦不过如此!”
“臣也只就这点子微末能为,”范朗面色黯然,“救得病,却救不得命……”
韦贤妃知他忧伤为何,叹道:“斯人已逝,生者能做的,也只有为之雪耻报仇了!”
“是。”范朗目光幽深。
这一日晚些时候,潘福奉韦贤妃之命,带着两名小内监,抱着两匣子书来到了燕来宫。
偏巧魏帝批了几本折子,便急着来瞧顾蘅,正由顾蘅陪着用膳。
见着这两匣子书,魏帝登时来了兴致,笑问道:“贤妃这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潘福向帝、妃二人行了礼,回道:“是些时新的书籍。贤妃娘娘说,昭妃娘娘至凤仪宫拜望,说起在家是极酷爱读书的。贤妃娘娘想着,爱书者- xing -必高洁。想来送旁的玩物啊首饰啊,恐污了昭妃娘娘的眼,便着奴婢捧了各类新书来,与昭妃娘娘赏鉴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