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蘅已经禁不住离开坐席,打量起两只匣子里的书来了。
她面露喜色道:“还请回复你家娘娘,妾身很是喜欢这些新书。君子之交淡如水,贤妃娘娘是个风雅之人。”
潘福恭敬地听了。
魏帝见顾蘅高兴,平素孤孑的清丽面庞上,有明显的笑纹漾开来,他自然也觉得高兴。
他随手翻了翻书匣靠上面的几本,见多是世面上时新的书。
顾蘅因着他翻动的动作而呼吸微滞。
魏帝却向她笑道:“想不到,你与贤妃这般想得。嘿!送书,果然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顾蘅遂淡笑道:“陛下的称赞,臣妾可记住了。”
魏帝微愣,哈哈笑道:“朕可不光是在赞贤妃啊,还是在赞你!”
他说着,心怀更畅,回首命人打赏潘福和两名小内监。
魏帝又向潘福道:“回去告诉你们娘娘,就说是朕说的,她做得很好,朕很喜欢!”
他却不知,一场灭顶之灾,便在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更~
相信坐着菌,每一个出现的人物,必定有他存在的用处。而所有的配角,都是为了主角而存在的。
☆、第五十三章
韦府。
“多日不见, 外公还是这般矍铄, 令人欣慰啊!”元幼祺道。
韦勋畅怀而笑, 摆了摆手道:“老喽老喽!不过是撑着一张老脸面, 陛下与殿下不嫌弃罢了!”
他已六旬有八,致仕告老也不过一二载的事。但精神极佳, 腰不弯背不驼,行走间仍能寻到壮年时候的武将威风。
他言语间将自己与父皇放在了一处, 以他三朝元老的身份和阅历, 绝不是随意为之。
元幼祺心内了然, 遂道:“外公厚望,小王不敢辜负。”
韦勋精明的眼睛打量着元幼祺, 呵笑道:“韦家几代忠良, 兢兢业业于君王事,望殿下怜惜。”
说到最后,音声发颤。
元幼祺知道, 韦勋这是想起了当年惨死、真相却被无情掩盖的勇毅侯,亦觉恻然, 正色道:“外公放心, 小王定会给韦家一个公正!”
韦勋闻言, 顿感欣慰。次子韦毅扬之殇,是他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儿,偏偏,那个害死自己孩儿的,还是大魏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偏偏, 他不得不忍下所有的痛苦,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对杀子仇人俯首称臣。
韦勋叹息一声,暂抛开那些心酸苦痛的回忆,向元幼祺道:“殿下既然来了,好歹尝尝府中的酒再走。”
他说着,引着元幼祺向内道:“有什么话,咱们酒桌上说。”
将近七旬的老爷子,还这般豪兴,元幼祺也觉喜欢,从善如流道:“便如外公所说,小王讨几杯酒再走。”
酒过三巡。
元幼祺断断续续地将唐门一事与韦勋说了。
韦勋沉吟一瞬,道:“此事不难。唐家再厉害,到底不是官身。从来有‘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忌讳,就算是官军动了唐家,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武还击。”
元幼祺听到此处,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而且,便如贤妃娘娘所言,换下唐门的门主,与国而言,是一桩大好事。倒卖兵械、药物给羌人,这与叛国无异。这本就该是地方官员查证、处置的事,不必再惊扰陛下,害他累心了。”
他只几句话,就将这桩事说得冠冕堂皇,为国除害、为君解忧、为民安康,方方面面都没落下,给了做这件事的充分理由,而且还是韦贤妃与元幼祺乐见的结果。这份能耐,元幼祺自问学不来,却也不能不十分佩服。
却听韦勋又道:“那个唐晟,臣有所耳闻。贤妃娘娘看重的人,必定是个有能耐,又忠心耿耿的。这样的人,堪为用。”
元幼祺闻言,眉峰轻挑。如此看来,母妃与韦府是经常联络了?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桩事,终归,母妃是不会坑害她的。
韦勋脸色微醺,微眯着眼,盯着元幼祺,缓缓道:“贤妃娘娘不容易,含辛茹苦将殿下抚养长大,如今又与殿下这样的前程,殿下要多体谅孝敬她才是!”
元幼祺怔了怔,心道自己是母妃的孩儿,孝敬母妃是应有之义。
不过,转念一想,外公是母妃的父亲,天下做父母的疼爱儿女,亦是人之常情。想想母妃疼爱自己,估计自己就是七老八十了,在母妃的眼中仍是孩子一般,那份疼爱的心,只会增而不会减。
元幼祺于是了然,肃道:“外公放心,小王会一辈子好好孝敬母妃的!”
她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足以表达她的心了。
韦勋却没急着感动,或是有旁的什么反应。
他仍是定定地盯着元幼祺的脸,良久,方点了点头,郑重道:“殿下要记得今日所说之话。”
元幼祺微讶,却也没多想什么,亦点头道:“自然会一辈子记得。”
韦勋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突的执起面前的半盏酒,扬脖,一口喝干。
却被冲喉的酒液呛到,“咳咳”急咳了两声。
“外公慢些喝着!”元幼祺忙接下那只空盏,轻拍着韦勋的后背为他顺气。
此时屋中只他们祖孙二人,元幼祺自是责无旁贷。
韦勋好不容易理顺了这口气,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殿下要记得!无论父母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儿……”
元幼祺听他语带哭腔,倒是没联想到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而是想到了母妃曾对自己讲过的——
当年,父皇觊觎顾大小姐顾敬言,然而,彼时顾敬言已经与韦家二郎勇毅侯韦毅扬有了婚约。父皇既不想放过顾敬言,又不想在群臣那里担上“觊觎臣子之妻”的恶名,便在韦毅扬的军中安插细作,假扮斡勒女干细,在战场上- she -杀了勇毅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