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安与徐清枫同住,待到夜色深沉,夜长安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不惊动到人,轻轻下床,她随意捡了件外衫穿上就离开了。
徐清枫这觉睡得极不踏实,幼年所做的梦再次光临,不见五指的黑暗,恐怖吓人的呼吸声,无论如何拼命亦无法逃脱,紧追其后的怪物,冷汗在不断渗出,纤细的眉紧紧皱着,口中不断喘息。
噩梦难解。
夜长安却看不见。
夜色更深了几分,徐清枫恍然惊醒,神智极其清晰,喉咙不断滚动,呕吐感不断袭来,她的手锤在自己的胸前,一双明目在暗沉的殿里,只能看得一二光泽,目光极是灼人。
徐清枫趴在床边,嘴张着,面色是极其苍白的,津液顺着细嫩的肌肤流下,干呕片刻,一股铁锈味盈满整个口腔,只能听到类似吐水的声音,待吐了干净,她才趴在床边缓了缓神,起身处理吐出的东西。
火折子点燃红蜡烛,殿中一下子亮堂起来,她来到床边,看到凌乱的被褥,眼中闪过各色情绪,最终只凝成一句:“还好。”
烛火映照下的少女,面色如纸,一双明亮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她将烛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去取来巾帕,细细处理掉地上的泄物,顺便洗了个身子,换了身干净的亵衣,才躺上冰冷无比的床。
这个夜晚有点冷呢。
如此想着的徐清枫再次陷入梦境,许是做过噩梦的缘故,这一次她倒睡得香甜。
“来了?”
久未开口的唇舌尚有些僵硬,两字道出显得干涩模糊,略带嘶哑低沉的声音如同蛇在低鸣。
“久仰大名。”夜长安在灰衣仆人身边坐下,目光在他身边停留片刻说道。
墨总是喜欢待在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这会让他自在,沉默寡言的他唯一想要做的,也就只有照顾那位无心无情的谷主,他听到夜长安的问话,沙哑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老奴名墨。”
毫无光照的偏角屋檐上,看不到星光,也听不见清风。
夜长安道:“世间独此一份,只世人无知罢了。”
墨说:“世人愚昧又非只此纪元,久远的过去,搅得天下大乱徒添因果。”
夜长安转头看他道:“你知我谁。”
漆黑的夜对她而言,着实不起什么用,将墨这古怪装扮纳入眼帘。
明是第一次见的,这两人却如故友相逢般聊了起来。
墨笑道:“你与他有几分相似,如何不知。”
夜长安沉默片刻,她问:“那你也知我所来为何?”
墨说:“星时之笔。”
夜长安点了点头:“它不动了。”
墨单手撑着下巴,道:“似与我无什干系,你真要寻,去找他不便好了。”
夜长安不说话了,墨也不开口,这片空间便静了下来。
若是可以,夜长安独独不愿去见他,渊源深厚,非一句便可说尽。
墨桀桀笑了起来:“你也知那物是他所制,竟会舍近求远,万是想不到,我本是看你是他血脉之人,我瞧错了,你千里来,我便说一人,你且寻她去。”
夜长安一听,眼前一亮,忙问:“是何人?”
墨道:“白氏芳霭,她或许能告诉你。”
夜长安忙是起身道谢而礼:“多谢。”
墨冷笑:“实属你等幸运,待你愈后,尽快离去。”
这世间,少有夜家不知道的,庞大且驳杂的典册,超然的家族地位,正是四国建国之初,献册之恩,夜家总是在皇族间享有特殊待遇,更甚超越皇家的威望,但在某些人眼中,也只得一句:“落魄腐朽自以为是的家伙。”
显然,这位仆人眼中,夜家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
夜长安只能在巨大历史之轮中窥得一偏角,已然落末的夜家在他国早已是被人嗤笑的存在。
经历过最为混乱的时代,最是跌宕的经历,在这位“老”者面前,夜长安只是位牙牙学语的幼崽,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幼崽。
老仆站了起来,今夜的对话,让他有些后悔了。
并非每个幼崽都让人觉得可爱,即使是佝偻着背,夜长安也没比墨高出多少,墨的金色竖瞳正好与夜长安的眼睛持平。
夜长安不由绷直了身体,莫名戒备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蛇盯上一般。
墨说:“那个小姑娘劫期将至,你且小心天仙子。”
说完,墨的身影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个男人面容平凡,眼似藏繁星,让人见之忘俗,他语若悬河,幽默有趣,无人不为之疯狂,天地为之颠倒,直至天国陨落,大地陷入混乱,如中天仙子一毒,无药可救,故我称其‘天仙子’。】
批注在《人类更迭史》上的字句,突兀在脑中划过,夜长安睁大了眼,心狂乱跳动着,她脚尖一动,身影疾驰似风,所往的去处正是她们住的地方。
漆黑的殿宇,丝毫不影响她的走动,她在看到躺在床上的徐清枫,才缓缓停下一颗疯狂跳动的心,她轻轻抚上少女细嫩的脸庞,唇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夜长安轻轻细语。
独是不愿你,有什伤害。
第9章 悠然之主
在墨的默许下,作为悠然谷的客人,活动范围一下子广了很多,不再局限于一座宫殿。
作为书墨香气中长大的孩子,悠然谷繁多书册更为吸引到夜长安,初时,田毅还会阻挡一二,之后被墨瞅见后,无奈只能看着夜长安大摇大摆走进嫏嬛阁。
这是作为弟子也没有的殊荣,让人不得不羡慕非常。
田毅的性子极好,虽自卑显得有些怯弱,但晓得,该是他的再如何也会到他手上,不是他的,强求也无益。
独独这医学一道,便是他强求,才使得至亲身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