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高声呵斥,天旋地转。我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灰墙,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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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凉爽爽,有风轻扬,好端端的一个艳阳天。
太阳上了日中午,我迷迷蒙蒙的只觉着自己从小门回了彻雪的住所。一进门看见重紫和莲香在长廊上坐着,也不知在摆弄什么,特认真的样子。我轻手轻脚的匿过去,好到近前才发现,重紫捏着草叶子在编蚱蜢。
嘿,有趣,许多年未见有人做这手活了。
“哟,没想到你这比擀面杖还粗的指头能编出这些好东西来。”我指着旁边一溜三四个情态各异的蚱蜢笑眯眯的说着。
重紫狠狠的挖了我一眼,也不回话,就当没听见。莲香看是我,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微微一笑,道:“这是主子编的,我和重紫琢磨了半天呢。”
我有点不信,彻雪竟然还会编这种东西?
兴许是感染到我质疑的目光了,重紫慢条斯理的抬起头,呛了一句,“猴子以为上树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它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鹰会在天上飞。”
我有点抽搐,强忍着自己上去扇她的冲动。
重紫这人其实不说话的时候挺正常的,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讨厌她。可这妮子只要一开口,我都想问姐姐我在哪得罪你了,从来不留情。好吧不留情也罢,总感觉是特意为了我才强开了尊口。
虽然我今天心情挺好的,但也扛不住她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刺儿头。不过跟她置气,也不值得,毕竟在别人屋檐底下,终究还得收敛着点。
我搓搓手,嘿嘿的笑着,在莲香身边扑鲁开一块干净的地儿,顺手捡了个最小的蚂蚱在手里把玩。
这是……彻雪编的,用草叶子一根一根……
素手纤纤,握着这微黄的叶条,就像是她的温度握在我手心儿里,融融的一抹。如果……如果能缩短我们间的距离,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可彻雪始终如其名般落在掌心便悄然化了,只有一滴融雪残留着温热。
笑靥如花,在耳边喃喃轻语;流水潺潺,涓涓无声。
一滴坠地,浮生梦惊醒,白头望枯栏。
我抹去颊边的泪,原来只是白日梦一场,惹人相思泛滥无边。
其实,也好。
身上火辣辣的疼,血凝成黑色的块粘在身上,又痒又疼。记得谁谁谁说过,伤口上发痒就是在慢慢恢复,这也算是件好事吧。我自嘲的笑了笑,挪了挪腿,铁镣相撞碰出刺耳的声音,顺着望去,那沉重的大铁球拖在脚上沉重的连移动都没办法。我挣扎着蜷起身来用手拖着腿往自己身上靠拢,扯动的疼就像是骨头都揉碎了。可我还是咬着牙,一点点的挪到墙角。
牢里昏暗的一丝光线都不曾进来,黑洞洞的一片。有光,但十分微弱,只有远处监头那里点着的火把还借着点亮。
旁边传来一阵阵呻(不要想歪了哟喂)吟,间或女人的哭泣声。身上的痛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消退,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在黑暗中翘起嘴角,扯开一个微笑的表情。不知为何我现在心里很平静,抑或,只因着那个梦吧。
那天,彻雪归来,我蹦着跳着跑到她身边缠着问个不休。而她只是笑笑说在钱柳的时候一个孩子教给她的。那是个手巧的孩子,他会编很多花样,但彻雪只学会了编蚱蜢这一种,因为,那孩子不久便往龙神那里去了。
彻雪说,每当有事想不开的时候她就会编几个,权当解闷散心,莲香那里已经攒了一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低沉,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忽然心思一动,换了个话题。笑嘻嘻的在她面前央求着让她给我编一个蚱蜢。彻雪抬眸,唇微动,好。
扯青叶,搂一片思缕万千。
看着她凝神专注的样子,我心下有些动容,忍不住开口问她:“钱柳乡那地方既然都没有人烟了,为何还要派人去治理,直接让剩下的百姓们去别的乡子生活就是了,这不挺好的吗?”
彻雪转向我,慢条斯理一副正经模样的说,弦歌,倦鸟知归返,人,怎会不恋旧土呢?
这话说的我梗塞,蓦地想起辽北来,我不语,低头数着缎带上的流苏。
她也知道松了口气,目光从手中的蚱蜢转向窗外,眼神中有令我无法自拔的瑰丽色彩。轻启朱唇,道:“钱柳是黎阳去往布拉德利克大公国的必经之中转,因为要通过启梦山与赫林山山间峡谷,商队必须带够补给若从他乡经转,若强入,补给必然不够,绕远路而行,势必要多耗费十余天。所以……我必须守住这一方水土,而不能任由其荒废……”
她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东西,我真的有很努力的在跟上她的节奏,可是最后我在她的言语中明白了一个真相。只那一个词,我便明了——行商。
话不用多说,几个中心词便能明白一切。其实她所做的,是为了莫微寒不是吗?行商、通商。
我默默的听着,随着她语调的起伏微微点头。
蚱蜢编完了,她递给我,我哦了一声,完全没有之前喜悦的心情。
那么,我在她心中算什么呢?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比如我现在深陷囹圄,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在意或者不在意……
叹了口气,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而我,只是个让人讨厌的小贼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两章……望天。
看看再写写。
第69章 将军令
幽暗的地牢中时间仿若静止,黑暗和时间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连日以来的折磨几乎让我丧失了思考的欲望,什么都不想,我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用精神上的麻痹来冲淡如风中残烛般破损的身体上那些一触即发的痛楚。
我做不了烈士,没有那样崇高的坚持。孙二行头说的对,秦弦歌是个只要给一顿饱饭一个笑脸就能跟着走的小人物。而小人物绝不会成为史书中记载的那些响当当的名人,他们只会尘归尘土归土默默的被人踩在脚下、抑或只是一抹让人视而不见的微尘。即使搭上了生命,用尽了全部的意义都只是一个数量上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