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耍赖,我的事情你一清二楚,当我质问起你来,却跟我打马虎眼。”我可一点都不能认同他这说法:“她姓甚名谁,芳龄几何,相貌及品- xing -如何,又有何才情,哪一点吸引你,速速招来。”
他挑了挑嘴角,目光飞远:“我有两位青梅竹马,他们已成婚。所以我也与你一样,只不过我是个逃跑的懦夫,而你比我勇敢的多。”
“本来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这颗心就会渐渐变凉,但却恰恰相反,时间越久,那种相思却更渗入骨髓。我以为我逃回琦凤就可以重新开始,但至少到现在,我依旧想着、念着那个人。”
他在我身旁坐下:“我也曾试着去接受其他人,但到头来却发现谁都没有那个人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比站在陆姑娘身边的不会是你。与我,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喜欢的那个人身边,注定不是我。既然如此,何必太过执着,放他一马,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往后你一定会遇到珍惜你、爱护你,事事都以你为意之人。”他顿了顿,“就算很倒霉,这辈子都碰不到的话,还有家人朋友陪着你一起变老。人生短短几十年,其实很快,一晃,也就过了。”
我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忽然心底里涌起一股想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我招招手,让他靠过来,卓然一愣,我便使了劲,把他的头按在我膝盖上。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便用手指捋顺着他的短发。
“已经可以了,我知道你的心也很痛。爱着她,又得不到,很辛苦吧,我懂。每天把她放在眼里心里多累,我也懂。有时候觉得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另一个又总是在讲放弃吧放弃吧,每分每秒都在天人交战,对不对?”
他枕在我膝上的头轻轻点了点。
“你知道吗?我在唐河关跟龙神要了一个愿望。”我咧开嘴角,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落在嘴里,咸的要命。“我求他让彻雪忘了我。”
卓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望进他的眸子,“我本不是这样打算的,我原本想啊,求龙神让我忘了她。但最后一刻我又舍不得,便许了愿,让彻雪忘了我,开开心心地过完一辈子。她那么要强的人,若是让她知道是我换了她的命,又怎么能心无旁骛的嫁人生子,我不愿见她为难。所以,只要我消失就好了,只要她忘了我,她还是金星陆家嫡女,堂堂龙骑将。她说,若是能活着回去,便应了莫微寒,嫁他为妻,我只要看着她就好了,我心满意足。这段情,是我欠她的,让我一个人记在心里就够了。我喜欢她这件事,她永远都不需要知道。”
说着说着,我便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而卓然,安静地陪在我身边,把我拥入怀中。
我放肆的大声哭出来。
这秘密,我原本不想对任何人说,可是我心里太苦了,憋得太久,在这一番剖白下,我终究是没能藏住这个秘密。
那天,清明化作一条金龙载我而去。
我频频回头,想要再多看她一眼,却最终眼前只剩一片模糊。我喜欢她,从春天到冬天,这花苞,始终是静静等待,从未开放过。但我心中的誓言,从那个冬天她伏在我肩头啜泣开始,青涩却清晰。我是否从她心中走过,这我不得知,但她,那个发簪上总是带着一朵牡丹的美丽姑娘,却住进了我的心里。
但是请你不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人,曾经那么那么喜欢你,我甚至放下了世俗的所有禁忌,都想和你在一起。
我曾让她发过誓,永远不要忘记我。
但我又违背了我的誓言,亲自请求龙神抹去她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我啊,真是,善变的女人呢
第116章 北锦
天下墨客书生无不知辽南有双城并齐名,谓:繁花北锦。
繁花城位于凤凰山下,踞南北通行咽喉之地,客商云集、雅士文人汇聚,辽南王府便在于此。北锦城位于辽南卧龙江口,水运更是兴旺异常。但此两城之所以冠名于世倒不是仅仅因着商贾之利、通行之便,要说那真正原因,是那令天下男子心驰向往的温暖柔乡、倾世红颜。
红染历一十四年,春,琦凤北锦城。
烟柳三月,正是迷人好时节,微风细雨,无不畅快淋漓。
女子怀抱柳琴而坐,即使戴着纱笠也依稀可见那如瀑布般的黑发落于身后,棣棠色纱衣随臂轻拂,白净的手肘如微露在荷叶上滚动,漾起一朝春色烂漫无边。
她对面暖床上歇着一位白衣女子,那人侧卧于榻上,姿态慵懒之极。手边榆木方桌上正温着一壶陈年酒并一盘剥好了的石榴珠,颗颗圆润饱满。且听妙手琴声伴清风入耳,石桌磬椅,桃花盛开时。
“怎么忽的变了曲风,这春天里的你是动了什么心,不妨说出来听听。”那躺在榻上的女子双目微阖,缓缓开了腔,拖着长音,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抚琴女子笑而不语,即便答话手中拨片也未曾有半刻顿阻,鸳鸯散一曲流畅通彻,委婉而行。
“呵,你我相识虽不如大姐久远,但也非短日了。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心思,人人都道北锦欧阳情娇媚如花温婉可人,似多情实却无情。此话我虽不尽信,但也知你入幕之宾寥寥,因而生情者更少,今日一曲所感,反倒觉得是世人误了你。”
“庄主您真是见笑了,七娘愧不敢承蒙。但即如您所言,若人人都识得我真貌,我这招牌也早就沦落到与那些残花败柳为伍了。即便沾大姐的光,又有何面目到庄主面前侍奉。不过和她们一样苦命罢了。”
闻言,那卧在榻上的女子便佯转了身子伏在金缎上用扇遮脸轻声捻笑道:“好你个七娘子,竟敢拿这种话来搪塞我,看来这北锦的男人真是废物到了极点,真是让人堪忧。”
“看庄主的言语,我这小楼可要改了名字变成绿水乡才好嘛?”柔腔软语,一曲飘飘袅袅终了,女子葱管似的手指在颤弦后落下最后一个节音。“只是——不知道那位大人的耳目到了,会不会抢先把那水乡溏成泥沼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