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初学写作文,开蒙恩师就曾说过,文似看山不喜平,跌宕起伏的故事才精彩。
谢谢所有买文的和留言的小伙伴,尤其谢谢所有砸过霸王票的朋友。是你们所有人,陪着我把这故事一点一点写到现在,我会加油,把每一个作品都写成“比从前都更好的作品”!
第94章 困局两端
一夜风停雨住, 月光落在树梢, 远远望去, 如同洒了一层甜霜。周牧白以为这一夜她将无法成眠, 不成想脑袋才粘着横放做枕的长剑,一瞬间已进入梦乡。
战事和血光都被一道光墙挡在梦境之外, 思绪慢慢的模糊飘远,她看到少年时的自己, 眉目清朗, 不识惆怅。一日举步来到沈家后宅的湖畔, 湖心有楼,八角飞檐, 淡淡的花香伴着悠扬的曲调越过湖面, 落入心田。
风起层云,落花如雨,楼中有人影翩然, 琴音淼淼曲声叠浪。她在水畔徘徊婉转,那人却依然在水中央。忽而湖面风生水起, 莲花荷叶铺席卷成了蜿蜒小径, 她看到自己踏歌而行, 终于来到八角楼前,琴声戛然而止。她抬步进门,一个曼妙的身影站在窗棂边,逆着光,她看不清。
可是她心里知道那是谁。于是她含着笑上前, 有一叶不知名的花,摇摇的落在楼前,窗边的人看到她到来,也弯着嘴角笑了一笑。
“荨儿……”牧白挽起她的手。
窗外的湖水泛出鳞白的光,透过窗沿恰巧映在她的眼睛上,她抬手覆着眼,皱了皱眉。
再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林梢,天色蒲亮,一道光洒落在身旁。沈岚盘腿在身边打坐,沈佑棠倒是醒着,也或者一夜没睡,看她模糊醒转,递来一盏水。
牧白一手撑地站起身醒了醒神,梦里的情境恍若前尘,她已记不清了,只有一个亭亭如玉的身影,她还记得,她梦见了她的妻。
灵璧位于崇海郡西侧,百丈千仞,并不夸张。周牧白领着五个千人队在晨光中进发,绕过一处地势高峭的坡顶,便来到了灵璧之畔。
朔风凛冽,严寒竞相侵袭,周牧白站在灵璧边缘,看悬崖峭壁之下两道青白色的河岸冰线,由东往西,莽莽千里,人立于此间,但觉渺小如尘埃,凡尘碌碌,不过一介。
回过身看到沈佑棠正站在几步开外,神情俨然,五千兵士整齐站列,肃静无声。
周牧白按剑从兵士面前一步一步走到军队方阵的正前方,她转身静望面前忠诚的兵将,片刻后,朗声高喝:“今日过此灵璧,孤王自知千难万险,但我瑞国之命脉,已尽系于此!孤王不得不恳请诸位将士,陪孤王共赴此艰,只为报国家于万一!”冷风袭袭,翻飞她的衣袍襟脚,她语音一顿,再抬头时眸中有狠绝之色,声如长歌:“诸位珍重,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周牧野的大帐之中燃着数盏牛油巨烛,明晃晃的照得一顶牛皮大帐篷亮如白昼。
帘幕被打起,沈纤荨在帐门前摸了摸袖口,心中稍安,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独自步入大帐之中。
“你来了。”周牧野放下手中邸报,绕过桌案走上前来,方才饮了不少酒,他的脸上酡红,漾出一抹微微的笑,就如许久不见的君子之交。
“敏亲王。”沈纤荨开门见山:“寻我何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么?”周牧野略偏着头,有几分凉薄的天真。他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于是轻笑出声。
“若是为了那一小坛子酒,”纤荨面上没什么表情,“小儿偶感风寒……”
“你拿了一坛酒?”周牧野打断她的话,又上前一步,只觉得灯烛旁的沈纤荨顾盼流转,双瞳如剪水,虽穿着寻常的织布衣裳,仍掩不住自成的一段风流。“你拿了一坛酒,也是为了与我庆贺吗?庆祝我,今日大胜。”
沈纤荨的眼中盛了几分寒意,凌然转身,“敏亲王若无其他事……”
“周牧白死了。”周牧野再一次打断了她,语气平淡的道:“战死的。”
“你胡说!”她再次旋过身,愤然盯着他。
“我亲眼瞧见的。在断岩之边……”
“我不信。”这一次,是沈纤荨打断了他的话。
周牧野却自顾自的,一字一顿的说道:“许多人都瞧见了,你要问问他们么。我营里所有人都可以告诉你,睿亲王,力竭而亡。她翻下冰涧,尸,骨,无,存!”
眼泪一瞬间涌上眼角,沈纤荨咬着唇,倔强的不愿出声。
周牧野挨近她,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俩人身边,他望着她笑,笑得这么真诚。“你知道么,周牧白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也许我得不到你的心了,可是她呢,她再也得不到你的人了。无论如何,到最后,终归是我,得到了你。”
崇海郡外的灵璧天险,周牧白第一个攀上陡峭的悬崖山壁,她的十指尽可能的扣在岩石缝上,长腿凭着感觉不断的寻找着落脚点。玄翼军五千兵士依次横贯攀越,不断有碎石从手边脚旁陨落,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又一个士兵坠落了下去。
周牧白心里晃了一晃,即便是如今,见惯了生死,她还是无法对此漠然。一滴汗从她额上滑落,她闭了闭眼,努力静下心,伸手探寻下一处可以支持力道的地方。在摸到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地方时,她将重心移了过去,哪知石块并不牢固,竟从她手里碎裂开来,她半悬着的身子猛的一晃,身边一只有力的手臂立即托住她的背脊。她转过头,看到沈岚略有些清瘦的脸一瞬间与沈岩的稳重重合起来。
“当心。”他道。
牧白点一点头,收摄心神继续前行。
绝壁上的风像夹裹着刀霜,锋利的呼啸着割在他们的面颊上,相隔不过几人的距离,又一声哀嚎划破空茫跌了下去,另一个士兵同时哭喊出声:“弟弟!!!”
牧白手上一紧,低头望去,脚下已看不到蜿蜒的河岸,只有陡直的嶙峋山壁。
“继续走!”她用力的咬了一下唇,溢出一丝血,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