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羡鱼坐起身子,披好棉袄,半瞇的凤眸闪过一抹寒意。
一楼,茶香清淡。
夫子清幽的古筝乐声早已停了,众人似乎在比拚谁的嗓门更大,一方在吵架,另一方则要在这吵杂环境之下,好让友人听清自己所言。
施羡鱼并未下楼,只开了门,站在栏杆边上看戏。
啧,两个没本事的人,在这儿吵些什么呢?竟敢扰了她的南柯一梦。
“哎呀呀,两位大爷可别打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别拦着老子,老子今儿个就要捶死这不识好歹的王八羔子!”
“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冷静点吧!这划不来,划不来呀!”
“滚!哪儿来的小白脸,信不信老子把你皮给剥了做成□□?”
“唉哟,胡屠户,你一个犯杀孽的,还想抱得美人归?你不害躁,俺都笑话你呢!”
这样的情况,他们实在是见怪不怪,文宛梦在京中颇享盛名,年轻貌美又尚未成家,每日为了向掌柜提亲而打起架来的人,那是多不胜数。
可打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心爱的冷美人还不是袖手旁观,谁输谁赢,她还不是袖手旁观么?
还不是苦了小高,最后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还得让他来收拾残局。他瘦弱的小身板,哪能挡得住打斗哟。
“你刘鞋匠又能好到哪儿去?老子看你这是皮痒了,今天非得好好儿教训你不可!”
“呵,打就打呀,谁怕谁?”
“别、别别别……万万不可呀,两位客官,若是招惹到了二楼的达官贵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呀!”
小高忙着在一旁劝架,秀美脱俗的老板娘却冷眼瞧着,嘴里也不饶人:“两位客官倒是尽情打,我文三娘便要看看,是谁砸得起一品楼的招牌?”
两位醉倒的壮汉互相争辩着些什么,闹得面红耳赤,不一会儿,已是扭打成一团。
寒刃出鞘,白芒夺目,突然从上方劈来的一剑,迫得二人踉跄分了开来,抬头只见玄衣少年伫立于逆光之处,手中握着一柄饮血长剑。
那两名壮汉满脸惊恐,尚未缓过神来,便已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冰冷地面上。
有些生客是不明所以,看那少年一来便是舞刀弄剑的,心中很是惶恐;熟客们则是屡见不鲜,谈笑自如。
此子顾盼神飞,玉树临风,凛凛寒风中,一袭玄衣衬得他皮肤更为白皙,却毫无娇弱之气。
那种冷肃煞气,彷佛是从地狱爬出,索取他人x_ing命的恶鬼。
小高见了他,脸上并无半点恐惧神色,而是惊喜交加,唇角忍不住上扬:“掌柜,掌柜!小少爷来了,小少爷来了!”
救星,这是救星啊!
第十章 小童养媳
“小墨。”
文宛梦见自家弟弟来了,脸色从冷转暖,甚至眼中蔓开笑意,上前拉住他的手,嗔道:“怎么突然来了。”
他并未立刻响应问题,只微微扬起下巴,冷冷对二人道:“不想死的话,马上滚。”
方才打架闹事的二人被吓得屁滚尿流,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仓皇离开,一品楼霎时清静了不少。
施羡鱼不认识他,见他眉目清冷,与文宛梦颇有几分相似,不过一者刚毅,一者柔美,只知他大概是她弟弟,文弄墨。
上京路上,他们时常提及的那位小少爷,武艺高强,话少x_ing子冷,应是他没错了。想来,也并非善类,兴许姐弟二人,皆是翰王手下,实力不可小觑。
冰山少年听姐姐开口了,竟也变得乖巧了些,温顺得像只小n_ai猫:“姐姐,你一回来,晴儿就来找我。”
闻言,冰山美人噗嗤一笑.道:“难怪见不着那小丫头,原来是急着通风报信去了。走,咱们上楼去,姐姐带了一个人回来,介绍给你认识。”
那人自是被她宠成掌上明珠的施羡鱼。
姐弟二人并肩走在一起,身高并无太大差异,可见文宛梦实在比一般姑娘生得高挑许多,不言欢笑时,自身一股清冷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见他们往楼梯口走去,小高一反常态,不仅不去干活,还跟着上前去。
小姑娘将一头及腰秀发,梳成两条长辫子,一袭桃红罗裙,上披雪白云纹棉袄,衬得人儿娇娇软软。
细碎额发半掩两道秀眉,眼帘低垂,脸上残留着刚睡醒的红晕。
看她那睡眼惺忪的模样,文宛梦心头一软,加急脚步走到小姑娘面前,一双柔荑轻轻地覆在她的小手:“丁香,可是被方才一番动静吵醒了?”
施羡鱼依旧垂眸,悄悄瞥向美人从不涂丹蔻的一双手,白皙细腻,干净得不像是一位客栈掌柜该有的模样。
一个cao劳多年的女子,怎可能会有一双素净嫩滑,堪比皇室女子的手?
思索片刻,她已下意识展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杏眼再次弯成月牙,甜美的小虎牙稍稍抵住下唇,压出泛白的印子。
小姑娘的鼻音有点重,n_ai声n_ai气的:“嗯嗯,掌柜,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好吵呀,吵得丁香都醒了。”
别看她看似软绵绵,没什么杀伤力,实际上比谁都倔,文掌柜深谙此道,有所感悟。
文弄墨冷瞥一眼,只问:“你是何人?”
基于刺客的第六觉,阅人无数的他,心里总觉得这小姑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甚至心怀鬼胎也说不准。
王爷贵为权贵,虽然行事低调,但无意中得罪的人或许不少。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此女有诈,连累了王爷,他们姐弟俩即使死罪可免,也怕是活罪难逃。
姐姐不知道,只当王爷是恩人,以为他是处处为别人好;但他是明白的,在王爷手下,从不养闲人。
天机府如是,阎罗殿亦如是,达不到王爷的要求,便得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世人总以为武力可怕,实则最可怕的,乃是人心与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