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大门推开的声响。她皱了皱眉,不屑送去半个眼光。
“我说过,莫要再送药了。送了也不会再喝。”冷冷淡淡的语气,将殿内的温度降了又降。
“嗯,那药着实是苦,不喝便不喝了吧。”清清凉凉的语气,却字里行间都带着宠溺,带着欣喜,带着关切,带着希冀。
手中的书卷一抖,竟失去了那侧头一看的勇气。眼眶红红,嘴角颤颤,张张合合数十次,却都未吐出丝毫话语。
“阿娘……我回来了。”哽咽的语句,走向塌旁的蹒跚步履。
“……”青儿……
闭了闭眼,挤出那满盈的泪,咬了咬唇,憋出那冷酷的句:“既摆脱了,又为何要回来?”
伸向母亲的手,一颤,如触电般缩回。撇过脸,低下头,嘴唇抖了又抖。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女儿的动作让秦笙的心,狠狠地一抽,可吐出的话,却冰冷依旧。
她厌自己,厌自己这副皮囊将所爱之人依数搅入这吃人的局;她怨自己,怨自己的存在让亲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受苦受罪;她恨自己,恨自己对自己所导致的一切都无从改变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为什么就不能不要再为了自己……真的,真的已经再伤不起,受不起,更失去不起。可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
“为什么要回来!”手中的书卷抛出,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掌心。
“因为……不回来就见不到阿娘了啊……”轻轻坐下,将那极度自责的人儿,搂入怀中,“青儿真的真的好想阿娘……日日夜夜都想看阿娘舞剑,听阿娘讲故事,吃阿娘做的点心,穿阿娘缝的衣……”
捉住母亲的手指,一根根瞧了个仔细,“嗯,虽然点心长相丑了些,衣服针脚乱了点……但青儿真的好想好想阿娘啊……每日都盼着盼着,盼着结束,盼着回来的这一天,现在这一天好不容易来了,青儿又怎会将之放弃?”
“比起以后要因这宫墙与阿娘永别,青儿宁肯天天喝阿娘做的莲子羹……”用脑袋蹭了蹭母亲的颈肩,“今天是青儿十六岁的生辰呢,阿娘别生气好不?”
早已是泣不成声,“我做的莲子羹……就这么的,难以下咽?”
“能咽,能咽,就是渣多了点儿。”抬起完好的右手,将母亲眼角的泪,泻了又擦,擦了又泻,“瞧阿娘这哭得,都哭花了脸。竟不知阿娘何时变得比蓉儿还能哭了。”
反手捉住那脸旁的手,将女儿的身子轻轻挪开,慢慢地,细细地,瞧着女儿的脸;一毫毫,一寸寸,挪动着脸上那颤抖的指尖。八年不见,容貌、嗓音、身型都早已不同了从前。在那已然长开了的秀气脸庞上,格外珍贵地寻找着女儿那自己错过了的童年。
“阿娘莫瞧了,脸都要被阿娘瞧穿了。”低声笑了笑,却对上了母亲那满是心疼的眼,“……那阿娘还是瞧个够吧……以防万一,日后哪怕是在阿娘面前,青儿都得遮住这张脸了。”
“嗯?”心头一痛,手中一顿。
不忍地盯着母亲的眼,藏在袖中的左手一捏,母亲眼中看到的容貌顿时一变。
如此相似的眼神,如此相似的动作,举止之间,都是丈夫的影,心头钝钝,心头疼。
“你……学会了呢……”
“嗯……”知晓母亲陡然暗下的目光,是因为想起了爹爹,“阿爹……走之前……将两根灵羽都留给了我,其实……在去往焱之前,我就跟着阿爹留的诀,学了些,这才得以在临走有足够的灵力将阿爹的一根灵羽植给了妹妹。后来,在焱国,也断断续续地练了练,直到遇见了个师父,细致地教会了我关于灵族一切。”手指点了点额间,三个芒点一现。
瞧见那光点的颜色,眉尖一跳,“旁边两个是你自己的,那中间……”
“是从师父那儿习承的。阿爹的另一根,我已传给了他人……也算是……替阿爹完成了收徒的心愿。”牵住母亲放在膝上的手,揉了揉,捏了捏。
“每个灵族后裔都会有两根灵羽,它们与灵识相连,是灵力的本源。而普通人要想修习灵力,就需从灵族处习承,使其将一根灵羽植入他的体内。灵羽一但入体,将在受者体内永存,两者间也将永远有着剪不断的师徒羁绊。从我的灵羽属- xing -两根皆为幻的情况来看,阿娘定不是灵族,可阿娘却有着寒属- xing -的灵力,莫非……”
伸手弹了弹女儿的额角,“卖了这么大的关子,想问什么就直说。”
“阿娘的师父是灵族?寒灵族?阿娘与其说是师承剑术,更应说是师承灵术?”
“是也不是。师父的剑术在那风涌云起的乱国时代,也是无人能比,毕竟那与‘剑鬼’齐名的‘剑仙’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剑仙?剑仙!?那个创立剑宗的剑仙玉琼?”
“莫不成还有他人?剑仙剑鬼,江湖上也就此一对。当年相传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的人,也不在少数。”看见女儿神情怪异,“有何不妥?”
“神仙眷侣?阿娘还是莫开玩笑了。我与阿娘所说的师父,便是剑鬼朝境。师父他老人家整天......”尴尬地瘪了瘪脸,“师娘号灵斋先生,并不通武艺……定不是剑仙。不过,这辈分倒是真的乱了个出奇。”
“剑仙剑鬼本就是欢喜冤家,背地里互相骂骂,我们也早已见惯不怪。” 想想自己的师父,便知晓了女儿在尴尬着些什么,“你又是怎么成了剑鬼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