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斓的眼神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寒暄几句美景趣闻便拉了杨可烟告辞。
“梳儿,饿了吗?要不要用些点心?”
沈云梳方才陷入沉思,此刻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只见面前人笑得仿佛狐狸一般,原本微凉的手暖了些。
凉亭中早已坐满了人,宜绫、宜绡赶忙选了处风景宜人之地,设下行障。障幅是翠色的,顶端垂下两条红绫。
五香瓜子,虎皮花生和各色蜜饯水果等一应俱全。沈云梳不爱咸味的坚果,却见顾玉琦也没用几口,便问道:“阿罗不喜欢吃这些吗?”说着示意清纱将豆糕拿出。
顾玉琦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位穿粉衣的侍女,“去年亭中,你主子不吃茄子的时候也是你服侍吧?”
沈云梳听到“去年”时有一瞬的恍惚,转头看到清纱犹豫的神情,清浅一笑。“阿罗别为难她了。”
谁知顾玉琦竟不依不饶:“云梳竟觉得我在为难她吗?”
一向胆小的清纱此刻却一咬牙跪下,“都是奴婢的错,郡主和姑娘万万莫要为婢子起了争执。”
沈云梳不常带她出府,这丫鬟不常见到过两人亲密的相处。
沈家二姑娘忙拉她起来:“傻丫头,我和阿罗在玩笑呢。”
“啊,是,是奴婢饶了二位主子的兴致......”
清莲明显看不过去了,拉过同伴低声安抚。
“听你说去年,似乎我们已经相识许久了。”沈云梳对上挚友的双眸。
“那双顾盼神飞的秋水眼眸,宛若一汪清澈明净的泉水溪流,无需含情便可摄人心魄。”
而如今,这双眼不再洒脱。
她也许一无所知,也许察觉了什么。却下意识地躲避,仿佛这多余的情丝会将二人分开。
顾玉琦简直忍不住哀叹出声了。云梳的眼神总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你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再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了。
然而,并非如此。自己在她心中重要,梳儿却绝不会离了自己就过不下去。一向骄傲甚至自负的绮罗郡主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庆幸于她的身份地位,郡主的名号和与堂兄的关系,才得以帮助云梳离目标近一些。
如果她不是绮罗,云梳还会一样在乎“顾玉琦”吗?
她本不该这么怀疑的。然而心里却像种了一根刺一样,化不了也拔不出。
也许一开始就不纯粹的友情,参杂了利用与绮念,终究比不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安稳。
“当初见到云梳,便觉得犹似故人归。”
她端方地笑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真诚而温婉。沈云梳却突然有些怀念她慵懒的模样。
行障上绘着一方小池,莲叶清凉,荷花香洁。碧波映照出那人如画眉眼,胜过山水万千。
沈云梳便也浅浅一笑,颇有心机地试探道:“阿罗这些天多与我相处,可是冷落了青梅竹马?”
顾玉琦掩住嘴:“亏夫子还给你甲等,我与洛斓、可烟均为女子,怎能用青梅竹马四字?该用总角之交才是。”随即觉得两人这么说话着实怪异,只打趣道:“梳儿可是醋了?”
“自然。”沈云梳正襟危坐,一副古板老夫子样。“想到阿罗来年已许为他□□,再不能与我共度花朝,便觉得不舒坦。”
“......绮罗亦然。”
云梳啊云梳,你可否不动心?现在......我也许真的不愿放手了。
都说两情相悦胜过万里河山,然而心中的狂喜只维持了一瞬,便消失无踪。
我心悦你,无关磨镜之癖,只因此世你恰好生为女子。而我心中惶惶,唯恐这份情谊教人发觉,牵连了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差不多午时了,回城用膳吧。”
“好。”沈云梳小心翼翼地挽住她的胳膊,察觉挚友心绪杂乱,一时竟生出怨恨。却想不到,让她纠结的正是自己。
走了几十步,沈云梳不禁感叹,今天怎么哪儿都能遇上熟人?
陈婉茹一身橘红拖地长裙,上绣的深粉牡丹正和面前的花丛一模一样。几股辫子系在额前,脑后斜插凤尾金钗。她身后的舒秀莹却是淡蓝纱裙,比往日多了 清纯。
即使相隔数十步,也能感受到那边的氛围并不愉悦。
“走吧。”
临近城郊的大小饭馆均已人满为患,顾玉琦熟门熟路地带着友人来到醉仙楼的包厢,娴熟地点了几个特色菜。
鲫鱼豆腐汤、菠菜豆腐、芙蓉燕菜、酒香肉、软炸里脊......伙计满脸堆笑地说:“郡主,今个花朝掌厨做了些以花为名的新品,您可要看看?”
顾玉琦瞟了两眼,随意指了几道,又吩咐小二端最好的梅子酒来,便摆手示意他退下。
沈云梳却道:“慢着。劳烦加一道松鼠桂鱼。”
伙计应了是,殷勤地添满桂花茶。雪色衣裙的姑娘转头,只见海棠佳人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清莲,你有没有觉得姑娘和郡主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啊?”清纱忐忑地问。
“有吗。”清莲抚了抚藕荷色的裙角,“应该只是玩笑而已。”
清纱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转移了。“姐姐这么打扮起来真漂亮。”
平常清莲偏爱素净的衣裙,连浅紫这类的颜色都很少穿。
“花朝嘛,自然要打扮得鲜艳些。”清莲浅浅一笑,这几月来,她比刚到时活泼了不少。“妹妹裙子上绣的这朵花儿很美,可见姑娘重用你并非没道理的。”
“姐姐谬赞了。”
“妹妹也莫要腼腆,交些朋友才是;你看今个姑娘给放假,清浣肯定就去找月婳姐姐了。我早起也是先给菱儿送了朵荷花才出门的。我看月圆挺喜欢你的,平日不妨多来往走动,姑娘和大姑娘看着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