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洛鱼引她入瓮的幕后主使是叶国辉跑不了——把她引到此地, 完整录下了她从越元朗恢复为越流光的过程。动机明确, 拿下她的把柄, 日后好获取利益。
但叶国辉的本事仅限于此,流光了解他,也秘密调查过他两个儿子,父子三人都不懂术法,把地点定在起于坟场的烂尾楼这招肯定受了高人指点。
乱葬岗, 一步埋一骨,- yin -魂何其多。对摄魂使魄的流光而言,无异于开闸放水,把惯常汲水的井变成洪水滔天的大江流,不仅无法化为己用,反而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没了。
但此番作为又不是完全要她命,不然也不会留下十四五个凶悍之徒——其中甚至还有半数是当今少有的大龄童男——表面上是给她吃皮肉苦,实际上却用这些人组成了阳气防护罩,避免过多的- yin -魂一拥而上,要了她的命。
为试她深浅,隐藏在叶国辉背后的人费了心思。
会是谁呢?
流光昏昏沉沉地想。
趁着她虚弱之际,生魂见机返回肉体。彪形大汉一个接一个爬起来,多半怕神鬼莫名的人质,撒欢往外跑。也有小半无脑愚忠的凶徒遵照雇主命令,活动活动拳脚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以及另一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不速之客,准备继续动手教训。
走了一多半人,阳气的防护罩不免出现裂缝,变成有机可趁的防护栏。
- yin -魂纷纷化作一缕幽魂,从缝隙里钻进来,要往场中生人身上靠拢。
还没等流光隔空拨开试图靠近费夷吾的- yin -魂,只看到一团肥嘟嘟的白光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yin -魂像被施了定身术,牢牢锁在原地,张牙舞爪发出凄惨嘶叫:俗称鬼哭嚎。
嗯,我家先生回去一趟,道行更上层楼。
流光缓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气力,但看凶徒踢踢踏踏围过来,好恼火。
费夷吾专心帮她处理好伤口,说是处理,包里仅有飞机上附送的- shi -巾,堪堪把污渍清理干净,她直起腰来问流光:“有力气走路吗?”
结果一抬头吓一跳。
流光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晶莹的瞳仁蒙了层血雾,又好像灯泡上罩了红纸,散发着不祥光芒。
妈耶!
越老板走火入魔了!
费夷吾匆忙去叫夜狩,但白猫今天劳累过度,对凶徒不识好歹仍要不轨的行为很失望,于是对完全没搞清楚的费夷吾说:“让你这位……不知道怎么定义属- xing -的朋友上吧,她自有分寸。”
然后钻进罗盘,蒙头睡大觉去了。
“……”费夷吾忐忑地抓着流光手臂。侧脸看去,流光瞳仁上那层红色忽强忽弱,像不那么受控制。
她确实不懂发生了什么,看着流光的视线缓缓扫过周遭,人高马大的凶徒们面露惊恐,缩起手脚,便通晓了两三分。
“我们先走吧。”
流光缓缓起身,被绑太久,腿部血流不畅,心情也很不爽,她下过决心不再夺人- xing -命,但有些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
动手动到十五头上,实在罪不可赦。
她想:叶国辉,你完了。
费夷吾贡献出半边肩膀给流光当扶手。无故感受到阵阵冷风直往衣领钻,而这种情况在夜狩在时没有出现过。
她看了眼磁针牢牢吸附在天池不动的罗盘,问流光:“这地方是不是有……脏东西?”
流光无意吓她,但离阳气过盛的凶徒们越远,小鬼们越是猖狂,紧追在后面。驱使凶徒的生魂让他们追上来组成聊胜于无的防护栏,流光委婉道:“是得快点儿离开这鬼地方。”
费夷吾暗暗思考夜狩突然主动缩回罗盘可能是为了锻炼她,挺胸抬头:“没事,我能保护你。”
流光哑然,抬手在她头上悬了片刻,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心不在焉道:“嗯,我家十五最厉害了。”
虽然没有摆上台面,但费夷吾感觉到了一丝丝微妙的不和谐——身边人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郁,倒不完全是红瞳邪门,是本身的气场完全变了。
人家不都说小别胜新婚么……
费夷吾一边惆怅,一边为流光的反常找理由:可能是伤痛,也可能是抽人魂魄耗损精力,要么就是饿的。
刚给她清理伤口时隐约听到五脏庙有动静。
再三思索,费夷吾决定把话说清楚:“我确实怪过你。”她摸索进单肩包里拿出随身笔记本,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一共六个小时七分钟。”
费夷吾急急忙忙辩解,既是为流光,也是为自己:“你说你牺牲我的命来救你,我是生过一阵子气,但是我有这个——”
她拍拍罗盘,“以前我不知道,但你肯定知道的,罗盘里有很强大的妖怪,不管牠愿意不愿意,都得保护我。所以你的计划不可能得逞。而且哦,你早就要告诉我真相了,是我自己不爱听。要说责任,我的责任肯定大过你。”
流光侧过脸,仿佛看到旁边的人被神圣光辉所笼罩,眼中血色渐渐褪去。她早知道小十五脑回路异于常人,可没料到她居然快要往圣母方向发展了。
这不成。
“……十五啊。”流光道,“你该生气,不生气才奇怪呢。早期动机不纯是我的问题,你离开无可厚非……我只是怕你就那么回山上找师父,不要我和洛鱼了。”她低低笑了声,“早上我还和洛鱼说好,要去神农架找你。”
费夷吾听了更心塞,“可是你不能离开海城。”接着又庆幸还好自己回来了。
“小鱼儿很想你。”流光很认真,“我也舍不得你。”
你来我往,化解了尴尬,增进了感情。
费夷吾踮起脚,“吧唧”亲了一口。
流光面上笑盈盈,心脏突突跳。
十五真长本事,知道用糖衣炮弹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