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夷吾没顾上回答。金毛大卫不仅朝她摇尾巴,还勃发着蠢蠢欲动要扑上来的热情。她不由自主地弓腰蓄力,预备大卫真的扑上来。
刘姐敏锐地察觉出苗头,问道:“先生看到了?”
费夷吾点点头,又看看李阿姨,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她关于大卫的消息。按道理说,鬼魂也好,幽灵也好,都属于- yin -- xing -存在,不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所以古往今来的冤魂恶鬼都只在夜间活动,白天出现的要么是魔物妖怪,要么……
“大卫是南区守护神犬。”
脑海里飘过流光的话。
她说到守护神犬这称呼的时候,语气温柔极了,斜阳恰好扫过瞳孔,打出一片浅棕的琉璃质地。
大卫仰头看了费夷吾一会儿,大概衡量了她的小身板经不起自己猛扑,乖乖地往后退去,低下头绕着李阿姨转了两圈,脑袋还蹭了蹭老人家的腿。
很通人- xing -。
“不是……不好的东西。”费夷吾斟酌着用词,“是守护灵。”她说话时看着大卫,金毛像是听懂了,咧嘴吐舌头,看上去很自豪。
李阿姨脸色不变,依然很慈祥,主动说道:“是我家大卫吧,一只金毛,大概这么高。毛色很浅。”她微微弯腰比划了下。
费夷吾不确定李阿姨看不看得到,因为她手掌停留的地方正好是大卫的脊背。被主人撸了一把,大卫惬意地晃晃脑袋,显得更开心了。
鼻头有点发酸,费夷吾转开目光,“是的。”
就在你身边撒娇呢。
李阿姨眼神一暗,但很快调整过来,招呼他们去玄关右手边的客厅去:“小妹妹尽管自便,小王小刘,我们聊聊天吧。”
刘姐见李阿姨没点中介小温的名,冲他使了个眼色,“小温,你带先生看看。”
“哎哎。”小温点头哈腰,“费老师我帮您介绍介绍。”
单从格局上来说,李阿姨这房子户型方正,除了电梯井所在的东面,三面都有明亮的窗户,光线通透,通风良好。
电梯出来进门是玄关,对面则是大卫的小房间,左右分别连着客厅和餐厅。两间主卧在南侧客厅两边,一条宽敞的走廊直通到靠西山墙的书房。
小温发挥了中介舌灿莲花的职业特- xing -,从小区八年前建成,李阿姨他们是首批业主开始一路说下去。老夫妇本来打算给儿子做婚房,四年前重新装修,但是儿子前年追媳妇追到国外了,装修好了老两口只能自己住。
虽然是给年轻人做婚房的装修,不过整体风格简单典雅,没有为追求使用面积和功能而切割过多的独立空间。书房的区域拆掉了原房型的一面墙,因而同样是南北通。
转了一圈回来,小温特意在大家面前问费夷吾:“房子是不错吧,费老师?”
“嗯,不错。很正气。”
王哥道:“小费老师果然是专业的,正气这词用得太恰当了。我第一次来就很喜欢,不瞒李阿姨说,后来我也去看过同样户型的,都不行。”
小温不失时机道:“买房也看缘分呢,说明李阿姨这房子跟你们有缘。”
刘姐问:“先生您没看到别的东西吗?”
费夷吾答:“暂时没感觉。”
风水风水,有时候并不需要专业知识,普通人也能直观感受到房子本身的好坏。户型方正,通风采光顺畅,住在里面心情也差不到哪儿去。心情好,遇事就顺。
现代都市的房地产开发商为了利益,有时候甚至不去考虑业主感受,拗出各种奇异户型。梁不正,光不入,尖角交错,- yin -暗逼仄的环境人住久了当然不舒服——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风水师和室内改造师应运而兴。
“小吾你记住,大多时候人遇到的问题都不是客观问题,而是心里的问题。你把人的心捋顺了,那这个人的运势也就顺了。”
师父很少给费夷吾上课,她也不太喜欢听师父上课。因为无论什么内容最后都会被师父掰扯到人心上。
人心那么泛泛的内容对于社交面极窄的费夷吾来说如同无根浮萍,未曾见识过,便没有办法去吸收和理解。
但费夷吾自觉最近有点开窍了。
她参观这座房子时,就算小温在旁边叽叽喳喳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她想,这里的主人一定心胸开阔、- xing -情温和,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但仍能对世界温柔以待的人。
就像李阿姨这样。
李阿姨为费夷吾泡了杯新茶,茶香不同于咖啡香,有一种久经积淀的清醇稳重。
费夷吾双手接过杯碟,问刘姐:“你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或许刘姐不喜欢狗狗呢。大卫生前是守护神犬不假,但去世了仍徘徊原地,就不见得能被所有人接受了。
刘姐扶扶眼镜,显而易见的犹豫:“好像是宠物,又好像不是。”她扭头问丈夫,“老王,你说说看。”
老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第一次来是晚上硬被我拉来的,然后你到了书房有点不舒服。后来白天来的那两次你都没什么反应,还说挺喜欢那书房呢,会不会跟当时的时间环境有关?”
刘姐恍然大悟:“没错,就是晚上,就是书房。”
听到书房,大卫猛地竖起耳朵,打个激灵从沙发旁边窜出来,围着费夷吾脚边不停打转,甚至还咬她的裤脚。
费夷吾探身摸摸牠,小声问:“是书房?”
大卫喘气,扭身往走廊去,到了走廊入口看费夷吾,示意她跟上。
她前后的举动在小温看来很诡异,然而王哥、刘姐夫妇和李阿姨都很感兴趣,纷纷起身跟上。
书房的面积很大,应该跟客厅差不多。靠墙的地方除了窗边,都是顶天花板高的书架,摆满了各国书籍。
“这书房可是我家老李的圣地。”说起过世的老伴,李阿姨语气平常,并不显得伤感,“除了我,也就大卫能进来。连儿子女儿借书都得打报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