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湄轻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抓住路琢受伤的那只手,不紧不慢的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不要急。”
路琢眼里的杨子湄前后差很多。在解剖室那桩事之前,杨子湄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心思细腻,心眼不少,眼力劲儿也很好,并且在他爷爷过世的那几天帮他把实验数据记录的井井有条。他以前经常不吃早饭,那阵子却是他饮食最规律的时候。
但后来才知道原本的他并不是那样子的。
真正的杨子湄不会起个大早去买早餐,他只会堪堪掐着八点解决吃饭就OK。他会把所有的小事都压在一个时间段一起进行,然后空出来的时间不是翻书就是涂涂写写,看上去一天到晚悠闲的厉害,并且从不发火,即便偶尔两人有个意见分歧,他会摆事实讲道理,实在是个不能再体贴明事理的伙伴了。
他从来不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而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令路琢最佩服的一点是,他遇到什么问题极少钻牛角尖。
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就是莫名其妙的知道,杨子湄都能懂。
攥着他的那只手手心温暖,却并不干燥,还有些黏腻,他这才后知后觉知道手上划了口子。他被他这么攥着,只当他是想传达一种歉意,遂毫不客气的抽出自己的手,眼角眉梢都隐约是寒意,语气冰冷:“不要急?说的到好听,你有稍微替别人想想吗?”
第27章:坦白
第二天早上,平时最赖床的于炎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老早收拾好了行李,强迫症一样几次三番检查了身份证、学生证、车票,守财奴数金币似的检查到第四遍的时候,一夜未归的路琢裹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黑眼圈极重,眼睛里都是血丝,皱着眉头,人比实习的那段非人的日子还要苍白,一身的活力荡然无存,人显得有些呆滞。
他从没见过路琢这副狼狈模样。不过于炎一向话少,嘴也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他推了推在一旁杀三国杀的乌烟瘴气的哥俩,指指路琢用眼神示意。
张白额头上还贴了几张纸条,一转过头来,扭头生的风带的纸条在眼前乱飞,估计是用刘一鸣的口水粘上去的,粘合度堪比五零二,一看四娘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吃了一惊。
于是这贱人幸灾乐祸道:“总算见着你不开心了。”
路琢本能的扭过头来,眼神空茫,居然没有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揍他一顿。
他离开座位,拉过路琢胳膊开门见山道:“怎么了四娘?”
路琢眼睫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嘴唇微张,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啊?……哦,没、没事,感冒了吧。”
他这副鬼模样,一定是心里有事又没办法说出口,张白也不便开口再问,不过心念电转就猜到,跟杨子湄八九不离十。路琢心里不搁事,虽然藏着奇形怪状的想法和思绪,但从来与外人之间那点小别扭都藏不住。
正是因为不藏心事,才所交有限。
桌子上的西瓜还剩下四分之一,被几个舍友自作聪明的用保鲜膜包住放在窗户外,想借大自然这个天然冰箱来保鲜。结果取回来后冻得铁疙瘩一样,掰一块扔嘴里,除了一股冰碴子的味道别的什么都不剩了。
路琢无意识的挖了两口,仰起头两眼翻白。
路琢至今觉得……开玩笑的吧?杨子湄说的那些话,开玩笑的吧?
时间拨回到头天晚上,依旧是在杨子湄住的地方。
杨子湄先是找了个创可贴,细致妥帖的处理好他手上的伤。他推着路琢在桌子旁坐下,又十分有地主之谊的冲了一杯热茶递给他驱寒,自己坐在路琢的对面。
路琢一路攒了一肚子气,到这会儿还是臭一张总裁脸,毫不客气的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要听他怎么解释。
杨子湄抿了抿嘴唇,第一句话就把路琢震到了:“我可能喜欢你。”
路琢一愣,脑袋瞬间空了,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知道杨子湄从不开没有营养的玩笑,所以这句话的分量一下子重的叫他有些承受不住,心里那滔天的脾气也瞬间被偷梁换柱,掉了个包,他结巴道:“什、什么?”
杨子湄轻笑:“你看,你是这种反应,我也是。我刚知道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和你的反应一样,是‘怎么可能呢?’唔,先来说同性恋好了。”
“你知道,在父母辈和我们这辈,对同性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们可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但我们都知道,搞基么。就算自己不属于这一类人群,多少也知道他们的不容易,舆论的压力、世俗的不耻、内心的煎熬、永远不能大白于天下的恋情,还有随时随处要提心吊胆不要被别人发现,总之要立足很难。
“在我们这些知道同性恋的一辈人里,一部分人坚决反对,一部分人保持中立,一部分人仅仅表示理解,剩下的支持的人少之又少。而且最真实的是,现实生活中,反对同性恋的论调说出来没什么,支持同性恋的论调则微乎其微,并且那一部分表示支持的声音都仅仅出现在网络上、二次元里。
“成功出柜的,一部分与家里人不和,一部分没有人来管。”
“当然这么讲,并不是说我在考虑什么以后。”
说到这里,他目光不躲不闪的看向路琢,“何况我可能只是一厢情愿,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只是在喜欢你之前,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很不幸的是,我属于表示理解那部分里头的。同性恋在我的眼里虽然是件正常的事,但它是个麻烦事。我从未想到我也是,或许以前不是,遇到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