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的和弦刺激着谢言的神经。让人不由得再一次想起张毛毛那充满邪x_ing的脸。这一周的学习,如果在自我认知上让谢言有了更多的体会。那便是谢言确信自己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她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沦为众矢之的。她没有宏大的雄伟理想,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拥有自己的小确幸。
逃避不是办法,勇敢面对才是解决的唯一办法。
“谢言。”
“嗯…”谢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啊,逸姐!”
“你今天的乘车牌,自己拿好。”
一个小小的红吊牌扔到了谢言的床上。谢言拿起来,连白逸人影儿都没看清楚,就听见关门声传来。她重新倒在床上,心想这破坏看来是无法轻易补救了。现在暂时不想吧,回去好好休息后再仔细思考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谢言起了床,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最后半天,打起精神来,争取能在最后的环节里再给自己的队伍加加分。万一能争取到名次呢?
进到会场,本以为会像前几天那样,点名报数开始。但踏进场的瞬间,谢言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整个会场被布置得烟雾缭绕,霓虹闪烁,劲歌热舞,谢言惊奇地发现自己一大早就进了夜场。聚集在场地中央的人群,唱呀跳呀,“咿呀”乱叫着甩着手臂。谢言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退了出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坐在回程的路上,谢言松了口气。一周的培训,终于结束了!虽然结业典礼的风格差点把谢言吓晕,但退到门口的霎那间,她想,这么艰难的一周都克服过来了。最后这一关,也不能更难了。于是,硬着头皮,谢言闯进了她原本最害怕的场合。
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消失的景色,谢言想起去年从两江到平城时,坐在火车上,眼前出现相同的情景:分分秒秒消逝的现在,自己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闯进未知的未来。那时的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些。至于自己来到陌生的城市后,会遭遇什么;这段幻想大于现实的关系,会有怎样的走向。她都没有任何实际的预期。如今,自己上手着从未设想过的职业,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物,而期待的关系走到了让她不曾预料的阶段。这一切让她即惶恐又窃喜。想到这儿,感受到胸口怦怦的悸动。谢言已经适应一段时间以来,思想被张毛毛占据的这一新情况。不知不觉中,祝敏卿的边缘化,竟然在谢言毫无意识间悄悄发生。这让谢言感到意外。她不确定白逸对祝敏卿的敌意是否有动摇祝敏卿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无意间触发的矛盾,使得谢言为之感到难过的反而是白逸。一个人到中年,事业停滞不前,家庭未必和谐的女人,怨恨着另一个比自己有能力,升得快的同龄人。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使的那些伎俩,谢言愈发能理解祝敏卿对白逸的嗤之以鼻。谢言也为祝敏卿感到难过。祝敏卿嘴上所说自己那但求问心无愧的x_ing格,让她并不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在谢言看来,如果没有亡夫的遭遇,她应该不会培养出现在这般刚强到让人忌惮的脾气吧。谢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句话:做自己不是坏事,但有时人们可能并不喜欢你那个真实的自己。
困惑地看着窗外,谢言发现,尽管自己27岁了,正在遭遇的人和事在极大程度上挑战着她本就不够牢靠的价值观和经验。一个正在裂变的自己,正痛苦地挣扎在一层看不到的蚕茧里。
休整一天后,谢言回到公司,见到祝敏卿,谢言嬉笑着说:
“对不起啊,领导,没有给我们组赢得任何奖励回来。”
白了她一眼,祝敏卿回答:
“你觉得我是在意这些的人?你能完好的回来,就很好啦!”
“哇…您对我要求这么低啊!”
“这个要求已经很高了,好不好?”祝敏卿说,“很多资深人士都不一定能完成所有任务。在遭受了训练中刻意制造的一系列打击后,并不能能保证保持着原有的心态。所以,你健康的回来,就已经是完成任务啦!”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咯!”
二人说笑地走出办公室,刚好碰到进门的白逸。谢言举起手,正想打招呼,突然意识到场景的尴尬。张了张嘴,没出声。三个人相互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地回避了彼此的目光,错身而去。
出了门,谢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那一幕太凶险了!自己和白逸的过节,是万不能让祝敏卿知道的。想要修复和白逸的关系,谢言只能私底下,默默进行。谢言回家后想了想,自己还要在公司发展,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以白逸的x_ing格,谢言的无心之过应该很快就会在其他几个阿姨圈里传开了。自己和祝敏卿绑定在一起的印象是无法轻易摆脱了,那么想要争取到更多的友谊对于她来说,已然不易,那公开的矛盾就更是要刻意避免的。即使自己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可自己造成的伤害,跪着也得自己补完。
“谢言!”
走到楼下,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转头一看,是任潼。看着皇太子朝自己走来,谢言想着这又是要上演哪出呢?自她进入天下集团,平时和任潼并没有太多交流。毕竟任大少爷事多,生意大。两人只是点头之交,互道早安的关系。虽贵为太子爷,不过任潼并没有什么架子。和公司的同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过也仅限于管理层。谢言这样的一线小员工,他确实无暇一一顾及。
“潼哥早上好!”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话一出口,谢言着实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任潼,等着他的解释。
“我知道你以前是专业口译员,所以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谈场生意。江湖急救,事出突然,今天就要走,你是现成最合适的人选。”
谢言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在欧洲读了那么多年书,任潼的英文没有任何问题,怎么突然想要翻译了。看出了谢言的困惑,任潼继续道:
“我这一次要和两家公司同时碰头,我们平城这边的这家公司是地方企业。他们的老总是Cao根出身,所以…你懂。我的英语虽然没问题,但会议翻译这样的任务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才行。所以…”
谢言明白他的意思了。会议口译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她现在的情况嘛…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祝敏卿。
祝敏卿撇了撇嘴,说:
“你这样公然地抢人,让我怎么好意思当面拒绝你呢?”
“祝阿姨最好了,您就把您的爱徒借我几天。一周之后,保证原样奉还!”
“大少爷发了话,我还能说什么呢!谁叫言言能干呢!”
“也不看看师傅是谁,不是?”
“言言没问题吧?”
“肯定没有啊。”谢言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重cao旧业,她其实是很热爱翻译这件事的,“还要感谢哥看得起我!”
“你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好不好!”
谢言腼腆地笑了笑,问:
“对了,我们去哪呀?”
“华亭。”
华亭!谢言心跳漏了一拍。那个人,这周刚好到那儿啊。
婚姻是什么呢?爱情的坟墓,生活的围城,还是人生境界的升华?谢言见过为了分得面积大一点的单位公住房而结婚的夫妻;也见过在家长制的高压下,并无感情基础,相亲而婚的夫妻;还见过经历千难万险,爱得彼此折磨却仍要在一起的夫妻。他们的婚姻不管多么艰难,可两个人为了孩子,为了面子,甚至为了高尚的责任,陷入泥潭,作困兽之斗,仍勉强支撑着捆绑在一起。他们总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而培养出恶果来时,又自我安慰到:感情是需要磨合的。可磨合不出效果来时,他们又换一种说辞:大家不都是这样子几十年熬过来的吗?
每每看到这样的结合,谢言就会好奇,他们在一起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大家都这样,所以我也必须如出一辙吗?之前的公司里有一个比谢言小四岁的女孩儿。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去相亲或者和朋友出去玩儿,目的就是希望能尽快觅得如意郎君,好将自己早早嫁出去。谢言问她为何这般着急,年纪轻轻,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为何想要如此早早急于作□□?对方答曰:好男儿皆爱年轻女。趁自己貌美如花,资本丰盈投资一门好婚事,保得后半生衣食无忧方是终生大事。谢言听后,竟无言以对。这样复古又正确的价值观,还能在这个时代的青年女x_ing心中流行。女x_ing的独立意识想要真正得以确立,道阻且长。正因如此,前述所有婚姻模式才会如此盛行,充盈耳目。将感情寄托于时间,将幸福寄托于婚姻,在谢言看来是女x_ing悲哀之集大成处。可惜,许多人仍将此等观念奉若宗旨。每每被这样的想法催逼至极,谢言曾试图和表姐以及那个她不愿交流却碍于血缘无法割离的人交流过。然而,谢言的观点刚一出口,就会立即被视为异端邪说,引起强烈的轩然大波。他们说谢言早年创伤太多,思想极端,太过封闭自己,应该多会友,多社交。“你恋爱过几次就知道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了”,“你要是不知道喜欢什么类型的对象,我们帮你找,你多试几次就知道了”,“我们单位的人了解你的情况后好多都来打听你有没有谈恋爱,要不要我帮你从中物色几个”。诸如此类的建议,让谢言惶恐不已。谢言无力改变社会,唯有努力独善其身,保全自己而已。
谢言丢出手里的网球,看着狗子甩着屁股摇着尾巴,一路追了出去,把球逼到了角落,趴拉着身子,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围着球转圈,嘴里还呜呜地不知叨叨着什么内容。狗的快乐真简单,有吃有喝有玩儿有主人,就是全世界。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培育出了高级的智慧,同时也培育出无穷无尽的欲望。这些难以轻易满足的欲望成就了人类文明的高尚,同时也造就了人x_ing里最复杂深刻的情感。它指引着人类走向相互纠缠交织的命运,将人类作为群居社会的属x_ing捆绑得愈发紧密。上帝真是公平的,祂给了我们极大丰盛的物质文明,却隐藏起了破解精神世界的密码。人,注定无法过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