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头长发有些乱糟糟的,今天起来都没有梳头,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上面已经沾染上了红色的血迹,她微驮着后背,低垂着自己的脑袋,面容惨白,远远一看,都还有些骇人。
许槐咬着自己的下唇,上面有块坚硬的血痂,结果一用力,那血痂又破了,重新渗出了鲜血。
她现在应该是马上就要赶去殡仪馆,可是她没钱了。殡仪馆不是福利机构,不可能免费替她火葬她母亲,也不可能免费送她一块墓地。她太需要钱了!可是又真的没有一毛钱了!
昨天下午她已经了解清楚了,家里的房产什么的早就被抵押了出去,在公司被恶意收购的时候,为了填上股东的损失,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变卖了,早之前,她们家都已经没钱了!
现在,许槐拿不出一分钱。她家的那些亲戚都是靠不住的,昨天打电话之后,纷纷都将她的号码设置成了黑名单,现在,许槐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求助无门。
一个未接来电映入了许槐的眼帘,这是昨晚上在她还在庭景的时候给她打来的电话,是她大学的教授,付苗云。
许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拨通了这个号码。她已经不敢再跟许时有任何牵连了,许家的钱,她还是以后慢慢归还吧。
付苗云很快就接起了电话,这段时间她就只负责许槐的比赛,她的课程都被学校安排给了其余的老师。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许槐会临阵逃脱,这小半年的冲刺,在一夕间,化为了泡沫。
“许槐。”
“老师。”
许槐脸上忍不住发烫,她知道自己昨天的举动不仅仅是对于自己是一种损失,对于付苗云还有学校同样是一种损失,而现在,她都还要厚着脸皮求助,这其实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有件事情想要求您帮忙。”她这话,几乎是从牙关里给蹦出来的,这种有点没脸没皮的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做。
付苗云现在的心态也算是平和了,许槐是她的学生,这么朝夕相对了几年的时间,她知道许槐不是那么一个没有轻重的学生,只是在不知道许槐究竟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之前,她心里都还是有个坎儿。
“怎么了,你说。”
许槐伸手抠了抠面前的雪白的墙壁,压低了声音,“老师,能给我借点钱吗啊?”
这个请求,付苗云有些意外。
能够在A大报考艺术专业的学生,家境都算是优渥的,艺术生很烧钱,这点大家都知道。而许槐的家境她也了解那么一点点,虽然不说是什么豪门,但也算是中产阶级的家庭了。
“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多少,你给我个账号,我现在就给你转。”付苗云从心底还是很相信许槐的。
听见这么干脆的回答,许槐眼眶有些发热,她吸了吸鼻子,“可是老师,这钱我可能短时间之内都还不上,您先考虑一下吧?”
“借钱的时候还要这么矫情?赶紧说多少,做什么用的!你要是花钱在不正当的地方,我也是不会借的!”付苗云说。
许槐心头一暖,眼泪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了,她几乎没有发出抽噎的声音,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平静了一点后才对着话筒讲道:“我家里破产了,现在资产冻结,我母亲现在在火葬,父亲还在ICU病房,手头很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付苗云给打断了,“五十万够吗?”
许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点呜咽的声音,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要让别人在误会她在打同情牌,“谢,谢老师,五万就够,够了……”她说话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账号赶紧发过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重大的事情,就一个人闷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说,你啊……”
许槐抱着电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人情冷暖,她这两天可是体会了个够。
“谢谢,老师,谢谢您……”这些恩情,她无以为报。
银行的转账短信来得很快,许槐伸手擦了擦眼睛,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了,顺便的,都还给许舟云打了个电话,让他不要担心。现在自己的模样虽然不能让许舟云看见,但是打电话报平安还是很重要的。
风风火火地到了殡仪馆,昨天跟她接洽的人看见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许,许小姐?”那人昨天也是对着姑娘的遭遇感到挺同情的,结果今天再见许槐,他那眼神,就只有不忍了。昨天怎么看也都还算是个好好的人,除了精神状态着实差了一点,别的都还好。可现在呢,站在他眼前的,要不是还有温热的呼吸,他都快要以为只是白日见鬼了。
许槐的状态奇差,眼睛浮肿,头发散乱,更加重要的,昨天她手上都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这些伤口都还没有结痂,□□在外面,有些触目惊心。
“你好,抱歉,我来的有点晚了,请问在哪里缴费?”许槐对着来人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她站在阳光下,却仍旧觉得寒冷。
“你跟着我来吧,哎,你的身体没事吗?”
“还好,谢谢关心。”许槐的声音飘散在了空中,“昨天还麻烦你们了,到时候一并把墓地的钱都给了吧,等会儿还要麻烦你们……”
声音渐渐远去。
许槐是在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后,抱着属于吴云的那只小小的骨灰盒,当她弯腰收拾着那成了灰烬的生养她的人的时候,眼泪落进了吴云的身体里,在那一刻,许槐就彻底清醒了,未来还很长,很长的路需要她一个人走。
她抬头望天,让眼里的泪水倒流回了肚子里。
“许小姐,小心台阶……”带领她去墓地的人,出声好意提醒。
许槐说了声谢谢,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处理好了公墓这边的事情,就已经到了下午了。
许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算来,这两天的时间,她就只吃了一片吐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