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谋个差事,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再不准踏出临商城一步。”
方靖心里不满,抬头欲顶撞,却看到他爹疲惫的神情和鬓边花白的头发,大是不忍,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方夫人小心地扶起方靖,看方悬广没再发作,便带他回房上药。
方悬广见他们走远,迈步到方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方家世代忠良,理当为江山社稷、圣上安危鞠躬尽瘁,死而后
已。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方昀愕然,张口想要解释,方悬广却已经转身走了。
爹都知道了?还是猜到了什么?方昀苦思着,来到院后的小花园。他躺在地上,随手揪了根小草,塞进嘴里茫然地咬着。有些
事情,是他无法改变的,也许就像爹说的,这都是命。而那些个劳什子,什么忠君爱国、什么报效朝廷,以方昀的性子根本就
不屑一顾。但可笑的是,他的身心和生命,却正是以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早早地交托了出去,连渣都不剩,又哪里来的多
余气力再去顾念别人,即使那人,是自己嫡亲的弟弟。
方昀觉得很悲哀,眼角的泪星儿被风吹干在皮肤上,微微刺痛。他掏出怀里的紫琉璃,握在手里把玩,低声道:“这日子,什
么时候到头?”
“早着呢。”秦风飞到方昀身边,抢了那半截小草塞进自己嘴里,却啐了出来,“这什么味道,你都受得了?”
“我尝不出它什么味道。”方昀勉强笑了笑,对秦风道,“又出什么事了?”
“还能什么事。”秦风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你还没去见他吧。”
为了面圣的事,方靖当晚睡得很不踏实,半夜里去起夜,刚推开门,就听到头顶划过破空之声。他偷眼瞧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竟有点像方昀,但他动作实在太快,根本无法确定。
方靖心下疑惑,往方昀房间走去,轻轻敲了敲门,没反应,小心翼翼地推了门进去,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的,哪里有方昀的踪
影。
这深更半夜的他要干什么去?方靖盯着空荡荡的屋子皱了皱眉。
经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方靖就被拽了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跟他爹一起进宫。方悬广要上朝,方靖入不得大殿,便随宫里的太监到御书
房候着。
他穷极无聊,又不敢造次,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干等。
等皇上终于退了朝召见于他,已过了大半个上午。
方家父子跪拜道:“微臣方悬广/草民方靖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当今圣上陈黎未及而立,与方翰年纪相仿,五官平凡,却自有天子威仪,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他声音低沉坚定,仿佛他
的话不容世间任何人抗拒。
“赐座。”
“谢皇上。”
陈黎打量着方靖,忽然笑道:“方卿家好福气,长子随军征伐疆场,立下赫赫战功,光耀门楣,三子如今也已长成,眉宇不凡
,丰神俊朗,可谓前途无量啊。”
“皇上谬赞,老臣不胜惶恐。”方悬广不解其意,谦辞道,“小子顽劣,胸无大志,不堪重望,只要他安分守己,不致惹是生
非,老臣与内子愿足矣。”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黎叹道,又对面露愧色的方靖说,“西南民风彪悍,各色风物与北辰迥异,朕心向往之,不能成行,
听闻你日前曾深入西廷,可有逸闻趣事相禀?”
方靖素来不喜这些弯弯绕绕,却不得不忍受:“启奏陛下,草民一路上确有些见闻,正待禀明圣听。”
“哦?你且说来。”陈黎饶有兴致。
“西廷铁骑悍勇,所向披靡,我北辰将士亦能以一当十,不遑多让,西廷有战神,我北辰亦有神将,两军对垒,可谓旗鼓相当
。”方靖侃侃而谈,直抒胸臆,“然西廷蛮夷之族,粗陋鄙薄,比之我朝,一大劣势。古语有云,天子爱民,泽以教化。圣上
英明神武,天降大任,理当遍天子之爱于天下,不独北辰,西廷亦盼。届时文化大统,世人皆知吾皇之德,天授神与,天下不
自得而得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黎哈哈大笑,赞道:“卿所言甚是,然世道不同,人心不古,欲平干戈还需以干戈并之,待天下一统,
朕当拜卿为儒学教授,专司教化一职。”
方靖知道自己过于理想化,可被人这么调侃,心里还是觉得很羞耻。
“朕知卿意,皆以天下苍生为念,是为大幸。”陈黎何等眼力,自然明白他心下所想,“朕有一事相求,非卿不能为,若得之
,朕代天下子民谢卿。”
方家父子俱是大惊,让皇帝开口求自己办事,方靖好大的面子,二人慌忙离座跪倒:“草民惶恐,草民何德何能,愿为陛下分
忧。”
“朕命你寻访蟠龙神器。”陈黎沉声道,“限期一年,不得有误。”
竟真是蟠龙神器啊!方靖冷汗涔涔,皇上这是明目张胆地要挟啊!
他却不能反抗,伏地拜倒道:“草民,遵旨。”
方氏父子退下后,殿外又来一人,此人身着道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
“朕今日此举,先生可还满意。”陈黎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地道。
“陛下圣明,”元陵子道,“方靖与元敛牵连甚广,得其器必如探囊取物。”
陈黎点头,又叹道:“昔年蟠龙出兕,天下大旱,此物妖邪,不能为之用,反为所害。先帝当年嘱我若得之必毁之,言犹在耳
。”
“先帝当年欠天时,违地利,无人和,强行启用此物,是故败耳。”元陵子劝道,“今陛下探得元敛元神,有如天助,理应顺
天命而为。”
“元敛此人,先生师弟也,当知之甚深。”陈黎借机问道,“十六岁一战成名,二十五岁接任乾虚观掌门,当真是不世出之奇
才。”
元陵子脸色微变,捻须道:“元敛当年连诛一百一十口人命,有此败类,实乃师门之耻,纵有经天纬地之能,何足道哉。”
陈黎故而笑道:“若论德行操守,先生当为表率,天下莫能出其右。”
元陵子脸色稍霁。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