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些前所未有的无力,原本她和顾明远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是此刻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端着高脚杯,目光疏离,嘴唇亮丽,唇边还挂着淡淡笑容,这么的陌生。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缝隙,把两个人隔在了光- yin -的两岸,无法逾越。
远处樱花蔚然如烟霞,几乎连成一片,又有薄薄的一层轻烟笼在上面,半是朦胧半是明朗。风一吹,无数花瓣纷纷坠落,转了无数个圈,最后落到了地上。
容亭伸手接了一片空中旋转飘零而下的樱花花瓣,粉嫩又柔美的颜色,称的她指甲圆润小巧如贝壳,指尖也沾染下些许颜色。
顾明远不知何时转身过来,她明亮的眸子里藏着很深很深的疲倦,轻声问:“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晚怎么过来了?”
容亭手指一松,看着那花瓣旋转坠落,声音里却带着细微的惆怅:“我担心你,阿顾,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
顾明远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嗯……不放心我一个人吗,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喜欢到处去玩去浪,你又不是不知道。”
容亭凝视着她的眼睛,摇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那个全世界到处玩,但是唇边笑容永远明亮,不管去了哪里都会给我寄明信片的你,不是现在这个消失数月,每次电话里都有些莫名奇妙,也从来不接我电话的你。”
起风了。
风从城郊而来,带着- shi -润的土地气味,有点腥,但是又让人觉得很舒服。
顾明远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想太多。你看今天的樱花多美,此刻清风袭面,你我好久没说过话了,说些让人觉得愉快点的东西好不好?”
她把自己的手伸到容亭身前,指尖还停留着一片完好的樱花花瓣,色泽纯净,形状可人,丝毫没有即将枯萎的痕迹。
容亭却一把握住她指尖,皱着眉说:“怎么这么凉?今天天气不冷啊。”
顾明远忙收回手,不自在的伸手把耳边碎发揽一揽,随口说了一句:“哪有……”
她敷衍的太明显,容亭眉头微微蹙起,靠近她看,发现她今天脸上的妆有些浓,明艳夺目,但眼角的纹路稍稍有些重,不经意间,总会让容亭觉得她有些颓废憔悴。多么奇怪的感觉。
顾明远感受到容亭的注视,再一举杯,杯中的酒已经没了,她唇角又勾起浅淡笑容,晃了晃杯子:“酒没了,我还没喝的尽兴,你要吗?”
容亭深深注视着她,摇摇头,看着她转身推开玻璃门进去,身影依然窈窕而- xing -感。她走到自助酒水处,倒了一大杯,一口饮尽,又倒了一大杯,似乎还不够,饮尽了之后又喝了一大杯。
有她这么喝酒的吗?再说了,顾明远一向认为女人要优雅,要有风情,这是对自己美貌的最好尊重。可她在公众场合这般牛饮,哪有还有半分优雅风情?
容亭本来准备进去叫她不要再喝,却不由得停了步子,因为看见一群人走了过去,里面有演员也有导演,顾明远似乎瞬间清醒起来,眼波流转,这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她果然天生是适合与人交往的人,她站在那里,不多久似乎就与别人热络起来,还有男人找她加微信。
容亭摇摇头,转过身去,心思有些游离。
等了有接近二十分钟,顾明远还是没有回来,她再转过身看的时候,发现顾明远还站在原处,右手抬起盛了红酒的高脚杯,轻轻晃动几下,而她身边只剩下一个人了。
容亭微微蹙眉,董舒悦和顾明远之间,也有什么交情?因为自己的缘故,顾明远一向不都是不理这个女人的嘛?
可此刻,她看见董舒悦的嘴唇一直在动,似乎是在轻声说着话,唇角微扬,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闪着光。而顾明远背对着她,容亭无法看到她脸上神色,更加猜不透她的心思,心里面有点烦躁,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看。
等她彻底失去耐心,转身欲离开的时候,顾明远终于推开玻璃门回来了,她带着些许浅笑看着容亭,手里却拿着两个高脚杯,里面盛着浅红色的液体:“不急着走吧,陪我喝点吧,容容,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顾明远的酒量好,容亭向来是知道的,她今天虽然见到了顾明远,可想问的事情一点也没问到,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容亭伸手接过来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还好,这酒入口尚算柔,不灼人,她声线温润,循循善诱:“阿顾,我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要是一点事都没有,根本不会这个样子。”
顾明远不接话,还是仰头,一口就饮尽杯中酒,脸颊之上也浮现酡红色,她眼波已经有些迷离,似乎是醉了,声音里带着浅笑,而后又归为叹息:“你了解我,你了解我什么?”
容亭被她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既觉得有些震惊,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到底是把自己的心事藏的多深,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了解的,就只是她的表象?
顾明远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又不像是在看她。她的目光很远很远,似乎望向远处- yin -云沉沉的天空,神色中带着怀念:“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那时候你演的电影热映了,然后跟着剧组去上节目,但是你当时还是个小小透明来着,到了现场发现排不上你,连个位子都没有。导演就叫你等,你一点儿也不生气,就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等,捧着先前串好的台词看,其实你心里知道,今晚你应该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容亭一愣:“怎么忽然说起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十多年过去了,我好像都要忘了,就是还记得你当时给我递了杯热水,捂得手心里都是暖暖的。”
顾明远手肘撑在栏杆之上,偏过头去,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手心里,可她心里的躁动……无一刻停止过。
她每看容亭一秒,都觉得心跳的更快,同时伴随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无声的质问:明明是我,在那么那么久以前就遇见了你,可我为什么,错过了你?
容亭向来不大能喝酒,尤其是在陌生场合,别人递给她的酒水她一概是不喝的,像此刻,她的头里就有点晕乎乎的,难以自控的想要闭眼,只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