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妈。
死了好多年的后妈,而她爸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呼吸微弱地在床上一躺十几年。
她跟着对方的车,没想到目的地是疗养院,后来变成了殡仪馆。
懂了。
一开始周密的计划都搁置,在看到应昭在灵前举香鞠躬的时候,她就把一早准备的迷.药手帕给扔了。
小刀留着,还有用。
她好像从来都没那么平静过。
歇斯底里的平静。
「两个女人,在一块,是不对的……吗?」
她问应昭。
她额头的疤痕在月光下不是很明显,应昭不懂乔含音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不是说恶心吗?」
她侧了侧头,揉了揉的太阳穴。
「我妈,和她的朋友,是这样的。」
乔含音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夜风吹来,她摘了帽子,随手一扔。
很短的头发,除了工作,她的造型都不会短发。
即便为了工作剪短了,也得马上接上,说是好看。
「你妈妈?」
应昭有点惊讶,但她也没表现出多感兴趣的样子。
「他们都骗我,我爸说不会给我找后妈的,我妈说人这一辈子,有丈夫有女儿就够了。」
「都是骗子。」
老实憨厚的男人说不会再娶,却在老婆躺在医院的时候跟别人搞上了。
贤惠的女人一边对女儿说你爸怎么怎么好,一边跟自己的朋友在医院里亲吻。
都是骗子。
幼年那种无助的恐慌跨越时间越上心头,乔含音颤抖着,捂着嘴,身体越来越抖,最后跪在地上,沙哑着说:「你也骗我。」
「你说永远和含音一起。」
「永远和我一起的。」
她突如其来的悲戚的感染力不容小觑,应昭拎着高跟鞋一只手攥着,忍住不弯腰。
希望自己无情,希望自己不要假装无动于衷,变成真真正正的漠然。
但是好难。
她们俩共同经历过的曾经没办法抹去,她的许诺也是真的,但到现在地步,又的确已经尽力了。
「你抱我一下好么?就一下。」
树叶沙沙,脚下公路的货车喇叭声在寂夜里擦出了一道痕迹,乔含音伸手握住应昭的脚踝,「姐。」
「我错了。」
第90章 告别
「这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应昭低头看了一眼仰头看她的乔含音,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懂过这个人。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皱着眉头,凉凉的月光给她披上了一身银光。
她永远光芒万丈,却不会温暖了。
乔含音却不肯松手,她固执地盯着应昭,以往那些不肯低头此刻都被这种冰凉浸透,彻彻底底地被抛在脑后,变成一种豁出去的无畏。
「我不爱你。」
她低声说,「但我在乎你的。」
汽车鸣笛的声音特别空旷,沙沙的树叶婆娑声也没办法盖过这句絮语。
她的手顺着应昭的腿侧往上,企图拉住对方垂落的手。
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应昭后退了一步。
乔含音趔趄地倒在地上,枯叶沾在她的发上,她却还朝应昭伸出手。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应昭垂眼看着趴在地上朝她伸手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在乔含音的回忆里根本占据不了一丁点位置,现在看来这种认知又不太对。
不知道是她自己太没判断力还是乔含音太会骗人,兜兜转转,什么都不对,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别开玩笑了。」
应昭把高跟鞋往地上一放,一边说:「你如果说要说这些,我觉得没什么好听的,还是快回去给你爸上柱香吧。」
「我对你怎么从牢里出来的故事也没什么兴趣,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这点丧葬,也算我和叔叔最后的缘分。」
她转身就打算走,地下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乔含音起身追上,她从背后抱住应昭,用了很大的力气。
应昭被猛的一扑差点摔在地上,她有点怒了,转身推开乔含音,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求求你别折腾人了好么?」
「你折磨我这么多年还没折磨够么?」
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是自己的,到底什么是可以彻彻底底拥有的?
七岁的时候以为是手里的那个陀螺。
十七岁的时候以为是自己放进心口要捂着疼的人。
二十七岁的时候觉得是一本财产证明。
……
物质、爱情、知识、前程……
无所求后反倒发现其实也算拥有了不少。
应昭的发怒很少见,但她现在甚至有点暴躁。
她把头发往后一捋,最后干脆从口袋里拿出个头绳扎了起来。
乔含音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应昭,这才是你。」
她走近一步,应昭也不躲了,大众对她的评价都是温柔,一举一动的温柔,还有无论何时都是面带微笑。其实她的五官组合并不温柔,有些高的颧骨使得她看起来沉下脸的时候有一种让人屏息的气势。就像现在,她眯着眼睛,本来细长的眉眼即便画了个温柔的妆,但垂眼的时候眼尾眉尾上扬,反倒都是阴郁。
「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乔含音看着看着,突然伸出了手,她没碰应昭,可那手指顺着对方的面容描摹,让人有一种她在触碰的错觉。
应昭:「你了解我么?你没资格说我。」
乔含音突然上前抱住了应昭,她的头靠在应昭的胸口,一只手放在腰间,那把裤兜里的刀有些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