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聂诚突然出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乔宁,他虚指着屏幕上的一个背影问,“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如果不是聂诚指明,姜准还真不能立刻通过一个背影辨认出这是熊德彪。
乔宁往后退两步到屏幕跟前,皱眉盯了会儿说:“坐在他们那桌后面的……我记得他开啤酒瓶往桌上磕,结果瓶口磕掉茬了,要了个玻璃杯喝的。这人不常来,至少我没印象,他挺安静的,除了点菜没说过话,也没那么多事。”
“那些酒瓶你们怎么处理?”聂诚问。
乔宁抬手一指:“就堆在后门,晚上有车拉走。”
“好,谢谢。”
晚上十点多,姜准和聂诚任劳任怨地在黑巷子里翻啤酒瓶子,他们带上手套挨个扒拉,找到了五个瓶口符合的。
外面天闷热,刚才值班室里没有空调,一通折腾下来,姜准T恤后背都快被汗浸透了,聂诚也好不到哪去。
令人欣慰的是有收获,虽然熊德彪和贺伟在烧烤店没有交集,但他们至少能证明这两人在这个时候处于同一个地点,和案件发生说不定有因果联系。
“贺伟的话刺激了乔宁,难道也能刺激熊德彪?”姜准问,聂诚半天没反应,他用手肘碰碰他胳膊。
“怎么了?”
“想什么?”
“贾宏达的抛尸人找到了吗?”聂诚问。
“没,还在查。和这件事有关?”
“不知道。我就觉得这么久没有消息,一下子出现了两个人,会不会417案的嫌犯们回来了。”聂诚说。
“也许。犯了罪还没判的很少有人真正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大多数是避过风头就东山再起。但是这回,我看他们不太走运。”姜准说。
聂诚点点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姜准重复了一遍,聂诚分析道:“也许他还说了什么,乔宁没有听见或者没有上心。这里出现了关于女人的话题,然后两个男人发生了冲突,也可以考虑是情杀。”
“你是指贺伟说觊觎熊德彪妻子或者说过她什么话?”
“不排除这种可能。”
关于熊德彪的事,他们又去问了烧烤店老板。老板是生意人,最在乎的就是顾客,他比乔宁对他印象深,但也仅记得这个人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自己吃,吃完付钱就走,从不闹事。
两人举着手机里熊德彪身份证上的照片问了问周围的店铺,没有得到更有用的消息。他们把五个瓶子和U盘里的视频送回局里鉴定,又听了祖星辉去贺伟工友家的走访情况。这边刚听完,张杰明就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展示户籍调查的结果。
“贺伟三口在咱们市没有亲戚,但是我查到他老家的资料了。他大山里的孩子,穷苦出身,就他老家这个地方绝对是深山老林,五年前才通的电。”张杰明说,“我给那个县的公安打过电话了,明天一早他们就进山去他们村里通知他的亲属。他父母不在了,还有两个哥哥,都在村里种地。”
“看来亲属不会来。”姜准说。
“为什么啊?”张杰明眨着纯真的眼睛问。
“做好出差准备。”聂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一个人死亡后,还有很多事要办,有亲属的由亲属打理,没有亲属的也不能任由所有身前事随风而去,更何况贺伟还有一个未成年的继承人。
追查熊德彪、清点贺伟贺莉的财务、等贺伟贺莉的尸检报告、排查烧烤店到贺伟家发生的事、寻找贺伟的手机、走访所有与他们有接触的人、询问贺司浩的证言、到他的学校了解情况等等,这还不算杀死何乐全的凶手、712案碎尸抛尸人、鬼画符暗号等“历史遗留问题”。
警力永远不够,天亮后他们又要马不停蹄地运作起来,边破案边祈祷不要再有新的案件。
第27章 chapter 27
聂诚还是特警队的人,早晨要去单位上班、训练、写报告。
几乎每个半小时就要收到姜准的消息,在这个频率下,他们聊的竟然全都是公事。
不比两年前,这次重逢姜准再没逼着他正视或承认两人间的关系,自自然然跳过了埋着的雷,回到了以往亲切又默契的生活。
中午赵静云给他发发讯息,说送贺司浩去福利院不顺利,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最后她只能陪同前往,等贺司浩适应了环境再返回岗位。
聂诚刚回完消息,姜准的电话就进来了。
“有新线索,晚上来食堂吃饭聊。”姜准说。
他好像没说和他约晚饭吧?
聂诚笑着说“好”,把贺司浩的事跟他说了。
没聊两句,姜准就匆匆撂了电话。他们刚查到了熊德彪的落脚处,正飞速赶往,他在途中抽空给聂诚打个电话联络一下,现在目的地到了,话没说完也得先停下。
熊德彪在附近一家物流公司看仓库,通常都是晚班,深居简出,仅偶尔和几个工友喝点小酒,平时没什么社交。
他住的地方就在烧烤店不远的老居民楼,公产房,偏单,房主拆成小间出租。
姜准、祖星辉和张杰明去时,房主正好在家,穿着跨栏背心趿拉着拖鞋,眉毛一高一低抬眼就想耍横,可一看到那身制服,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认识这个人吗?”祖星辉拿出熊德彪的照片。
“好像认识。”
“到底认识不认识?”
“认识、认识。他、他在我这借住。”房东试图掩盖自己出租公产房的事。
“你们什么关系,为什么给他借住?”
“我跟他没关系,就是看他可怜……”
“你少跟我这胡说八道,租房的收据有吗?”祖星辉问。
“都、都说是借住了。”房主打算死撑到底。
“嘴硬是吧。行,你那么好心,房子都随便给别人住,肯定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吧?”
房主惊觉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深坑,这会儿说“不了解”已经晚了。他没少跟周围邻居炫耀手里有姓熊的把柄,所以房租才敢收那么高,才敢支使他扫地做饭,警察稍一走访就能打探出了,他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解一点,他不就原来犯过事嘛。”
“哟嚯,不简单。看过通缉令了?”祖星辉说。
底已经抖露了,房主的胆子反而大了,更敢说话了:“看过,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就是打了个学生嘛。”
“你既然看过通缉令,这就是窝藏罪犯知道吗?”祖星辉严肃道。
房主得意一笑,“警察同志,别以为我这种小老百姓不懂法。他犯的那个事最多判十年,你们一直没抓找没判,到现在十多年了,这事早过时间了。”房主显然猫在图书馆里查了几天书,但可惜一知半解最坑人。
“同志,看来你对法律存在误解,但你至少该知道通缉令是没有时限的,而且我们一旦立案就不受追诉时效限制。更何况,这期间他又犯了事,不能按照第一案算。好,就算如你所想,他的追诉时效过了,这关你什么事,你还是窝藏罪犯。四要件的理论早改二阶层了,你以为法律就不能谴责你了?”祖星辉说。
房主已经听傻,但他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这事他确实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把人带走。”姜准不耐烦道。
张杰明立刻过来压着人上警车,姜准等跟前没人,才转头开骂,冲着祖星辉道:“你哪那么多废话。”
祖星辉一资深处女座,对知识有无限热爱,他倒不是特意显摆,就是用知识不用浑身难受,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就想给他普普法。对不起,姜队。”
他们把房东送回局里,吴泽赶紧开审,然后交给刚休假回来的吴钩,他带着张杰明赶下午的火车去贺伟的老家看看。姜准和祖星辉赶紧扒拉一口饭,出发去贺司浩的小学了解情况。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熊德彪没抓到,他们是别打算闲着。
谁也没想到,原本仅是有些蹊跷的杀人案,到了下午又变了个x_ing质。
清点贺伟财务的时候,发现他在滨海区有两个小仓库,其中一个堆放着许多木料和旧家具,贺伟在干装修的同时也做家具生意,而另一个仓库比较不同寻常,那里面有床有桌椅板凳,有小电热锅,还有一个女孩。
里面黑着灯,天花板上有个小窗户透进来一点阳光和新鲜空气,女孩被绑着双手双脚,倚坐在床下,身边只有一瓶已经喝空的矿泉水。女孩有轻微的脱水迹象,获救后立刻被送往医院。
在警车上她缓过来一些,说了名字和住址。
姜准得到消息一看,立刻想起案发那天晚上他和聂诚在万新里派出所遇到的报案人。当时他去了解的两位阿姨是邻里纠纷,聂诚去了解的那家人则是女儿失踪。
这个女孩和那个被家人以为离家出走的是同一个人。
晚上聂诚赴约来吃饭,局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是绑架吗?”聂诚大致了解了经过问。
“不是。女孩家属没有接到勒索电话,她说监禁她的是贺莉。通过监控录像,也确实查到贺莉曾经驾车去过仓库。但是她说贺莉中途有过几次动摇,看起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现在怀疑贺伟参与了人口贩卖集团,贺莉很可能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贺伟看得很严。吴泽还没到贺伟老家,那里很可能有进一步的证据。”姜准说完,抓紧时间补充能量,吃得飞速,动作依旧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