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俗 作者:苏津渡(33)

2019-01-17  作者|标签:苏津渡 破镜重圆 强强 悬疑推理

  这手机里的只言片语虽然无法成为直接证据,但是它传达的消息非常有价值。如果不是黄毛在嫌犯行凶前偷了贺伟的手机,那么这些消息他们是无法看到的,而且凶手也并不想让他们看到。越是对方不想让他们看到的,就越是有价值的。

  现在聂诚能推测出很多事,首先贺伟做了“不该做的”,如果他是集团犯罪的一环,很可能为了私欲违背了集团的利益,他赚私钱想单干还是想退出?对方说他“过界了”,那么贺伟已经做出了对方不能容忍的事情。贺伟没把第一回的警告放在心上,第二次却连发了两条消息试图挽回,是因为那时对方采取了行动或者他听到了什么风声?现在的结果是贺伟死了,如果这就是对方采取的措施,贺伟之前应该只是听到了风声,可他除了发短信,似乎没有做出应对,还在烧烤店和工友们大吃大喝。

  难道他向“全球小商”发消息就是做出应对?

  “新货”很可能指的是贺莉新拐走的女孩。贺莉如他的愿参与了拐卖,贺伟为什么会朝她动手?

  只有发生过的事才可能求证,那么排除猜测,他们的方向应该放在贺伟做出了过界的事,引起了“某一方”的不满——目前可以确定这个某一方是存在的,代表人是“石头”,熊德彪是否是“石头”或者和“石头”一拨待定。贺伟和“全球小商”拟定进行交易。“某一方”采取了行动——杀了贺伟贺莉。

  接下来,他们可以等“全球小商”的回复,如果联系顺利,很可能一举拿下整个案件。

  姜准眯起眼睛,一副等待猎物上钩的样子,伸长手臂揽住聂诚的肩膀,热切地说:“你是福将。”

  聂诚悄悄松了松肩膀,没有甩下他的手臂,故作认真地转移话题:“这个福将,不是,‘装船’是新的行话?”

  “没听说。许是他们私人订制的暗语。”姜准轻笑道。

  “或者就是表面的意思,把人装上船?”

  “引申为交易、运输,很可能。”姜准说,“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聂诚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好,你别太晚了。如果你累了,你有钥匙。”聂诚说。

  姜准回了他一个加了慢镜头特效的魅力笑容,带着获取重大线索的好心情转身回了办公室。

  天已经黑透了,聂诚踩着街边的灯光步行回家,刚走进小区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本市的号码,对方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x_ing,很客气地问:“您好,请问是聂诚吗?”

  “您好,我是。”

  “聂警官,我是福利院的主任戴春梅。贺司浩的紧急联系人留了赵静云警官和您的电话,赵警官在这盯了好几天了,下午刚回去,实在是撑不住了,但是贺司浩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您看您方便过来一下吗?”

  “方便,我现在就过去。”聂诚说着,大步走向车位,家门也没进直接去了福利院。

  现在是小朋友们的睡觉时间,福利院的走廊里亮着幽暗的灯,安静得落针可闻。聂诚放轻了脚步,寻找值班室。这是一楼唯一还开着灯的房间,很好找,戴主任已经在那里等他。

  她是位慈祥谦和的长者,客气话说了一大车,轻手轻脚地带他上二楼。贺司浩住在走廊的倒数第二间,紧挨着夜班老师的房间。

  里面点着一盏小桔灯,夜班老师陪在他床边,见他们来才起身离开。贺司浩缩在角落里,手环着腿,下巴垫在膝盖上,直愣愣地望着前面,不见多哀伤,但是眼中不见神采,像是经历了沧桑的中年人。

  聂诚蹲在床边,试探x_ing地拉住他的手。

  戴主任不安地抿起嘴唇,贺司浩刚来院里时做过体检,身上有几处淤青,在家里挨过打,这段时间他对他人的接触表现出极度的抗拒,就连对他信任赵阿姨也是小心翼翼、一触即离。如果是别的老师来抱,他就会全身发抖止不住地哭。

  贺司浩双手吃劲,掌缘发白,聂诚轻轻地将手覆在那双小手上。贺司浩一震,下意识地缩缩手,极缓慢地收回视线,对上聂诚充满包容的眼神。

  人和人的信任有时就在乎于一个眼神,贺司浩小猫似地警惕地望着他,久久不动,聂诚耐心地等待,直到贺司浩慢慢眨眼勾起了记忆中的印随现象,终于舒缓了肩膀不再战战兢兢,犹豫着朝聂诚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给了他一个弱小的拥抱。

  “叔叔。”他啜泣着低喃。

第31章 chapter 31

  聂诚握着贺司浩的手,像在保护一只弱小无助的j-i仔。

  照顾小孩他并非没有经验,沉稳的x_ing格让他很容易承担起年长者的责任。

  但贺司浩比郭英还小得多,经历过大变后更胆怯敏感。聂诚有点不知所措,尽可能地拿出宽厚温和的一面,轻轻拍着他的背。

  小家伙卧在他怀里取暖,慢慢睡着了,一只手拉着他衬衣不松。

  聂诚换个姿势,倚在床边陪着他。

  戴主任又进来一回,看他们一大一小相处很好,终于放下心,又拿来一张薄毯给聂诚盖上。

  他轻声说一会儿就走不必麻烦,戴主任示意他别动,把毯子搭在他身上,离开了。

  夜已深,戴主任应该是下班回家了。聂诚支着头,试图抽出衣角,小家伙立刻一抖,在睡梦中也警觉地皱紧眉,他只得苦笑。

  今天上午他们队接到了人物,市西有一伙绑匪威胁撕票,公安定位之后他们支援突围,搏斗时撞上杂货箱,现在腰腿还隐隐作痛。昨天也是,强行突围时手肘嵌进块玻璃茬,伤不深,还是有点疼。最近运气不太好,也可能是累了。

  手臂撑得累了,他伸长手拽过床头的卡通玩具垫在脑袋底下,索x_ing彻底躺下。

  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极度渴望休息,刚一躺他就立刻进入睡眠。

  他梦到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一串串爽朗又无邪。他记不清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了,父亲离开得太早,母亲也是。硬要回想,记忆就盘桓在高中,学校里有一排排的海棠花树还有几棵合欢花树,平时不显眼,一到开花的季节整个校园都生趣盎然。好多人成群结队地去照相,他没去,姜准也没去,等海棠花期快过了,合欢花还没开起来,青黄不接的时候姜准又要他陪着去。

  他们趁别人午睡时偷跑出来,跑到最远的一棵合欢树下自拍。可是树太高了,试了半天只有从下往上拍下巴才能照到树冠,只好改了海棠树。

  海棠花粉粉白白,地上飘得都是花瓣。这里迎着太阳,光线非常好。姜准选好了花树、选好了位置、选了好姿势,聂诚任他摆布,只管冲着镜头傻笑。

  姜准偷偷翘起嘴角,故作认真地调整角度,聂诚就跟着他上下左右地摆头。

  忽然间浮云散去,阳光炙热而耀眼,聂诚下意识垂下眼睑,眼皮里全是暖洋洋的红光,他偏过头,觉得脸上一痒,睁开眼看姜准正捏着一朵花打量。

  “你摘他干嘛?”他问。

  “□□头上。”姜准说,说完却随手扔在地上。

  聂诚困惑地微微歪了脑袋,伸手蹭蹭自己的脸颊。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是个一啄即离的吻,早在高中就收到的吻。

  梦里的灼热让他眼皮跳了跳,意识渐渐清晰,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不对!他猛地睁开眼,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贺司浩昨天哭累了,现在还在睡,手中的衣角已经滑落。

  聂诚警惕回头一望,就看见姜准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姜准?难道还在梦里?

  他坐起身,目光扫到旁边的祖星辉身上。

  祖星辉清了清嗓子,说:“队长们聊,我去趟卫生间。”然后往外走,离开了姜准伸手够得着的范围后扒着门槛对聂诚解释道:“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姜队不舍得叫您。”说完飞快跑走。

  清晨的青光温和舒适,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他看了下时间才七点。

  “周六还这么早工作?”聂诚问。

  姜准叹了口气,松了端着的架子,轻手轻脚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聂诚旁边,“今天不歇,而且行程很满。你倒好,跑这哄孩子睡觉。”

  聂诚被气笑了,“信不信你想问的事,就靠昨天我来哄了孩子。”气是假气,笑倒是真笑。

  姜准被逗笑了,“信。你有哄孩子的天赋。小鬼长得不错,要不咱养了。”

  这个“咱”微妙万分,聂诚似有所感,没有接话,随意笑了笑。

  如聂诚所言,贺司浩醒后很配合,坐在戴主任旁边,眼神坚定地望着他们。姜准把发问权交给聂诚,他问什么,贺司浩就答什么。

  “司浩,我要问你些那天晚上的事,你能回忆回忆告诉叔叔吗?”聂诚问。

  贺司浩长睫毛忽扇了会儿,点了点头。

  “爸爸平时打妈妈吗?”

  贺司浩想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用怕,没有人会因为说实话而责怪你。”聂诚说。

  贺司浩张了张口,轻声说:“平时不打的,就打过一次,妈妈就躺了好久。”

  “那天晚上,你看到妈妈坐起来了?”

  贺司浩点头。

  “是你堵上的门,怕坏人再回来?”

  他点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躲在花架下面?”

  他迟了会儿说:“不是躲。我在那玩,那最安全,爸爸看不见我就想不起来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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