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林会叶这才彻底挣开了裴来云,扎入水中游向了那小船。
众人皆团团围了过去,却发觉那船上盖着层厚布,底下嶙峋方直的弧度,哪里像是藏了人?
林会叶心下一突,率先伸手将那厚布一把揭开。
子船之上,满满皆是此行带来的货物。
眼看着前方又迎面飘来了第二艘、第三艘这样一般无二,盖着厚布的子船,林方要握着拳头,也不再查看货物了,只看着前方火星点点的另一端,目眦欲裂。
众人都静默着,迎接着那一艘艘速度渐渐放缓的子船。他们都在等着,或许最后一艘上,会有人的影子。
然而直到第五艘子船飘来,海面之上出了隐约的噼剥火声,再没有了动静。
“阿稚……阿稚她将船给了我们,她自己呢?她们自己呢!?”林会叶再度开始向火海的另一端钻,呼吸急促。
“阿叶,阿叶!”裴来云忽然扶着第五艘子船的船边,冲林会叶喊道:“信!”
林会叶瞪着眼睛,看向裴来云。
他手中举着一块布条,那之上鲜红的痕迹还十分- shi -润,是血的颜色。林会叶定睛一看,只有一个字,一个歪歪扭扭的“火”字。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陆莲稚的手书,也一瞬间便理解了是何意味。当即,她便朗声笑了出来。
“当真想不到,阿稚变得如此机灵。”林会叶目光锐利,笑道。
此间海火还并未全部熄灭,有些焦油倾倒得多的区域,海火仍然还烈烈蒸腾着。
眼下贼人已经全数从归安号上下跳到了林家商船之上,这个“火”字,虽然只是一个字,但结合了这飘来的五艘载满货物的子船,却令林会叶完全了解了陆莲稚的计策。
她们要将海火,利用贼人残余的投抛机甲,投掷到林家商船之上。
见招拆招,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切看起来,不过是一招临时的请君入瓮而已。
水贼仍然在林家商船之上不懈地寻找着库房与货物,哪里知道货物早已被陆莲稚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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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商船内部。
林会叶向机甲中填充着海火的同时,陆莲稚正扛着亓徵歌翻身出窗,跳到了商船的外部,手中短刀深深插入了木质的上层船体,一点点向上爬去。
崇明与卫况在她后面,一点点跟着。
陆莲稚相信此刻,她的消息已经顺利传到了林会叶手中。那么此刻,她只需要尽快离开林家商船,上到归安号去,上到贼船之中去。
昏暗之中,四人听见了纷纷杂杂的呼啸声音,破开空气、划过雾面,向身边传来。
陆莲稚加快了动作,挥动间,袖口中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臂,青筋毕露。
亓徵歌听着耳边呼啸的声音,看着眼前的林家商船一点点沾染了火源,燃烧起来。
她紧紧攥着陆莲稚的衣服,看着四面八方流坠而落的火团,微微叹息。
这都是什么事儿?黑漆漆地被人扛着,在高船外部攀爬,用命躲这天降流火?
不过这般生活,虽则令人胆战心惊,倒也确实不乏她从未体验过的刺激。
她看着天空中雾气依稀散去,有微弱的星光闪烁,缓缓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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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贼或许狡猾,却当真并不聪明。
陆莲稚一行人很轻易便从林家商船之上,顺着两船相撞的接口攀爬到了归安号之上。
林家商船已经燃烧了起来,但尚未找到货物的水贼,又怎么会因为一点还未燃烧透彻的火光而放弃财路?
由是四人上了归安号,四下竟然空无一人。
眼下平平稳稳地站在了甲板上,陆莲稚仍然不肯将亓徵歌放下地,依旧将她扛在肩头。
陆莲稚扛着亓徵歌,飞快便冲到了船头去,还不忘向崇明喊道:“你们快把两艘船想办法分开!”
她直奔船头总舵,双手握着那木轮,奋力转动。
眼下只要将两艘船分开,水贼必然全军覆灭,必死无疑。
亓徵歌看陆莲稚使力十分辛苦,不由得挣扎了几下,从她背上跳了下来。
天空之中海火投掷之声猎猎呼啸,光芒大作,拖着火星流坠而下,比星空还要璀璨明亮,映得眼前陆莲稚白皙的脸庞明明灭灭。
火光轰然投落在林家商船之上,混着焦油,迅速燃烧开来。
亓徵歌站在一旁,回头看了看崇明与卫况奋力将两船分开的动作,又看了看全力掌舵的陆莲稚,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她便退了几步,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陆莲稚的身影,仿佛与今夜这光怪陆离、荒唐无比的景象融为了一体。
直到两船渐渐分开。
崇明与卫况累得几乎打跌,扶着船栏喘着气。崇明看向陆莲稚,气喘如牛还不忘断断续续侃道:“真、真是没想到,你这、没脑子的、这几年……倒还是长进、不少?这办法……当真、妙极!”
陆莲稚下颌一扬,得意道:“这是我媳……”
亓徵歌眼神忽地飘来,一把刀般剜了陆莲稚一眼,令陆莲稚不由得生生改了口。
“这都是亓姐姐的主意!”陆莲稚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地看着亓徵歌,又睨了崇明一眼,学者崇明一般语调软绵绵地喊了一声“亓姐姐”。
崇明不由得登时一副要吐的表情:“谁是你亓姐姐?你少不要脸,滚边儿去!”
陆莲稚立刻学舌道:“对啊?谁是你亓姐姐?那是我亓姐姐!你才不要脸!她认识你么?同你熟么!?”
亓徵歌与卫况微微语塞,看着这两个冤家在这时候居然也能吵起来,头疼。
此间林家商船已然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贪婪与执着的业火烈烈燃烧,一分分将那满船水贼,悉数送入了无边的地狱。
间或有水贼从船上纷纷落入水中,到底却也被林家海师在水中截杀,鲜血团团弥散,蔓延在茫茫东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