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亚,你给我滚出来。”
“小鬼,别那么大的口气。我一直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成吗?你周围的人我一个也没揍过,现在都活蹦乱跳的,你还嫌不够?”
“总有一天我得甩掉你。”艾弗利被莉迪亚的逻辑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对其他人的危险- xing -,就像一只蔫了的气球一样瘫在地上不想起来了。
“总有一天我得甩掉你,”艾弗利嘟囔道,“但是如果甩不掉的话,我就在这里自己死掉好了。这样至少会让大家开心。”
毛绒地毯上一只贝壳闪亮的甲虫从艾弗利眼前伸出修长的腿脚爬过。艾弗利翻了个身,又换成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她知道,几天之后,不只是甲虫,还有数不清的大头苍蝇会来包围着她腐烂的尸体。艾弗利·安可将迎来平稳却丑陋的终结。
“喂!谁允许你这样死在这里了?你还得替我的神效力,要为他赢下英雄决战呢!起来!快起来!”莉迪亚大喊大叫。她试图拿到身体的控制权。艾弗利的眼中被绿色的火光弥漫。
艾弗利冷哼了一声:“我都说过了,不会让你得逞。我已经掌握了对付你的方法了。”
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只不过,她念着的不是祈光上神的/名字,而是:
“格兰伍德姑丈,亚历珊卓姑妈,弗洛里安,莉娅,阿格尼斯,阿格尼斯,阿格尼斯,阿格尼斯……”
一开始,她想着她爱的人们。后来,所有这些都化入阿格尼斯一个名字,就好像冰雪消融于空旷的山谷。她想着女骑士的模样,看见她坚毅的铅灰色眼睛。那双眼眸在- shi -润时会闪闪发亮,好像银色的月亮。她看见她深褐色的长发无拘无束地散着,好像漫天飞花。她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一天,小小的阿格尼斯冲进包围圈里和她一起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是,她们还可以微笑。那就像太阳花一样。
她要呆在这里。她不要再给她带来危险了。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是她艾弗利一人沉没于冰冷的海底,她也在所不惜。阿格尼斯与她不同。有很多人爱着阿格尼斯,包括艾弗利一直冷嘲热讽着的尼尔·法尔纳,还有一度被艾弗利视为情敌的克里斯托弗。因为——
阿格尼斯是一个可爱的人。
莉迪亚气急败坏,尖叫起来:“那哪怕死灵军团已经在攻陷洛斯提了,你也全不在乎么?他们是为你而来的,我已经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了。科林·莫里斯把他们召来抓你,抓不到就毁了洛斯提的所有。你现在躺在这个安全的地方自己舒坦,就不担心你的可爱的小情人被哪个家伙扯成碎片么?狼人、骷髅、鬼魂、吸血鬼……那个军团里什么都有!”
艾弗利大惊,跳了起来。她起来之后,无缘无故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她的半边脸红肿起来。
“果然,我就是个不祥的人。我该死,我该死!最后竟然还是给洛斯提也……带来了灾难。”
“哎哟!”莉迪亚抱怨道,“你打你自己,我也会疼!咱能不能先从这里出去,哪怕是去自首也好!”
“真的?你会疼?你真的会疼?”艾弗利- yin -险地笑了起来,“那太棒了!我早就想收拾你了!”
她抬起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用手指甲在大腿上拧啊拧啊,掐出一片青紫。她拿胳膊肘往墙壁上撞,撞得血肉模糊。她站直了身体,就像失重一样往后一仰,整个后背猛地撞击在地面上。艾弗利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调了个个儿,全身拧着疼。越是这样,她就越开心。她好像拿起了理发师陶德的剪刀,到最后也不知道在惩罚谁——在脖子上套上锁链,窒息仇敌也窒息自己。她难以分辨对谁的惩罚让她更加快意。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您是大爷,小女子甘拜下风!别撞了求求你了!为了你的小情人着想,赶紧正常一点啊,艾弗利·安可!”莉迪亚痛得哭天抢地。
艾弗利喘着粗气,有点累了。她意犹未尽地停住举在半空中的手,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向来时的路跑去:“那好吧,今天放你一马。但是你给我记住了,少在别人的地盘上称王称霸!”
她一路跑,莉迪亚一路温顺地提示她道:“这个迷宫可以陷住一切内心紊乱的人。你只要找到一个寄托,就可以寻着这个信念走出去。”
一个信念么?艾弗利点点头,一遍一遍念着阿格尼斯的名字,想象着她的样貌。阿格尼斯就是一束清晨洒落的太阳光,照在名为艾弗利·安可的太阳花上,指引着艾弗利的方向。她伸出手紧紧握住这束光芒,在黑暗的走廊上狂奔,就好像在追逐彩色的泡泡,好奇而虔诚。
终于,她撞上了什么东西。艾弗利扑进一个人怀里,侧过头看见阿格尼斯门前的银色盔甲。
“艾……格?”
“对不住,殿下。是我。”黑发黑眸的骑士谦恭而强硬地说道,“这个城堡已经出了大事情。我需要去随那女巫一道去保护你的人民了。您若是想和我来,我不反对。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也许留在后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殿下。”
艾弗利仓促地点点头:“我知道出事了。等再看见科林,我一定给他好看。你先等等我,我去房间里取一件东西,然后和你一起去大门!”
“时间不多了。”克里斯托弗催促道。艾弗利也知道这一点,就和克里斯托弗一起全力奔跑,拉开自己房间的门。红发少年正在屋里焦急地踱步,听到开门声,看到那张熟悉的圆脸,立刻笑得好开心:
“艾薇!”
那笑容就像一束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弗洛里安跑到艾弗利身边,拉着她的手晃啊晃的:“谁把你弄成这样了?科林?”
艾弗利身上自残出的淤青就好像牛皮纸上殷出的墨迹,很显眼。艾弗利敷衍道:“不是。不小心弄的。”说完,她就去翻自己的床垫。果然,床垫下面有一把银色的匕首,就好像一轮弯弯的月亮一样寒冷遥远,但艾弗利确觉得它是世上最让她感到亲近的东西。这一定是阿格尼斯小心翼翼地为她放在这里的,这样,如果艾弗利还记得与阿格尼斯有关的一切,艾弗利就会把床垫翻起来看见它,就能明白阿格尼斯的一点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