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指南》里的书法课老师攻X当可嫁了的人妻受
文案
□老妈子陈远用五张狗爬字换来了老师一张漂亮的字帖。
教授书法选修课的眼镜老师说:
“你的字还是跟以前一样难看。”
哎哎哎???我们以前认识???
……………………
陈远在短暂人生记忆里想了很久……
哦!是你!
☆、破草
陈远一直觉得,书法这个东西实在他是不能呼吸的痛,他从小写字就难看,硬笔软笔都不行,一路从记事起狗爬到了现在。幸而这年头高科技当道,大部分写字任务交给了电脑,文档里敲完论文作业直接选择字体,想什么样就什么样,连基本选完后看不懂的小纂也有,字难不难看那都是小事了。
只要把自己名字写好看了就行,陈远这样想。
所以当他发现向来以兵家必争之地闻名的全校选修课——号称每次选课竞争激烈程度都堪比淘宝双十一秒杀,校园网后台服务器常常被刷到瘫痪——已经开选了2天,而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时候,陈远洒泪了。
页面里只剩下没几门课供他选择,一门实用化学,陈远是文科生。一门数据分析史,天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最后一门,书法艺术,备注是:请学生自备文房四宝。
陈远颤抖着回身问室友刘小呆:“小呆,你选了啥?”
绰号小呆的刘岱同学抬头报了一串英文:“……唔,貌似是心理学。”
可是就连这样鸟语的心理学也选没了啊!
陈远抓狂挠墙,在骚扰了学委很久被告知不允许换课后,绝望的发了一条短信给自家娘亲大人:“妈,把我房间书架最底下那套文房四宝寄过来。”
然后在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了顺风而来的笔墨砚台。
室友们集体围了上去。
“哇,没拆过。全新的?”
“不愧是老妈子,上个选修课也好认真。”
据说教授书法课的是本地某著名印社成员,一位老得已经口齿不清的教授,上他的课一半是享受——老先生文学素养极高,一半是折磨——实在是太拖沓了。
这是前辈鲜血淋漓的经验,于是秒杀当天的学弟学妹们都去选了影视音乐啦动漫赏析啦,再不济也选了世界旅游,谁也不愿意每星期一次的课还要考验动手能力和听力。
陈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板着手指头算即将到来的星期三晚上,还要在一个个自称“没见过世面没有文化”的室友楼友们中护着自己那个叫不出牌子的笔墨砚台:
“坟蛋!这是别人送我的!”
好容易到了星期三晚上,陈远匆忙吃了晚饭,用结实的袋子装起了文房三宝,然后在室友们幸灾乐祸,目送英雄的目光中踏上了去选修课教室的路。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陈远推开门,教室里还只有一个人,白衬衣松散领带,一眼过去背上就贴着海龟精英标签的男人靠在讲台边上抬了眼:
“哟,挺早?随便坐,等人齐了再说。”
老头子?
说话口齿不清?
本地某印社成员?
陈远退后两步,在年轻男人忍不住的笑意里抬头再次确认了教室号。
这尼玛都是谁放出来的谣言,简直坑爹死了!
在确定没有走错后——这明明是刘小呆的专利,陈远张大了嘴,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才默默的寻了个教室中间靠后的座位坐下,继续消化关于“我的书法老师是个不能直视,目测下来气场强大的年轻男子”,所以……老教授呢?
好在丢脸的不止他一个,之后每一个选了这门课的人都是顶着一副难以置信、收到惊吓、或者直接变成花痴的表情进了教室,直到大半个教室坐满为止。
讲台上的男人连名都没有点,直接开场自我介绍:
“各位好,我是你们的书法艺术课老师严青,这学期代替去老家休养的王教授来上课。”
他勾了勾唇角,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邮箱地址,
“当然,我的本职专业并非书法也不是文学相关,所以教学内容上不如王教授一般博古通今,还请各位海涵。”
底下有胆子大的女生嬉笑着说:
“老师你名字念起来好像颜真卿,难怪叫你来代课。”
还差一个字的年轻老师略一低头算是接受了这句恭维:
“那么,这里有人是之前有学过书法的吗?”
近乎五分之四的人都举了手,顺便说一下总共也只有二十多个人,陈远目瞪口呆,感情这些家伙都不是手气差或者没来得及选课,而是恰好学过了所以胸有成竹的来混日子。
反观自己,除了知道毛笔怎么捏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天要亡我。
脑补在天马行空飞奔着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到了陈远面前,打量了下几个基础为零的同学,笑道:
“那么,没学过的同学辛苦下,回去先临摹几张帖,下星期交上来。”
“……”
陈远,触及地雷“狗爬字的克星”,宣告阵亡。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v=
☆、章草
虽然自称着本职专业与书法无关,不过海龟的精英范儿帅哥讲起书法历史来头头是道,间或有些小玩笑小故事,完全不输于专业老师。底下学生听得津津有味,连带着之后被告知“想看看大家的水平如何”这样的测试,也乐得一展身手。
当然,这是对于大部分学生的。小部分——以只知道握笔姿势的陈远为代表——犯难发愁的拿着随机抽中的字帖,心中几百头神兽做着N乘50米往返跑匀速运动。
大约真是应了名字只差一个字的缘故,老师随机发下的字帖都是选自颜真卿的作品,于是乎随机拿到《多宝塔碑》部分的陈远,只好对着古人留下的艺术魁宝泪流满面,终于在周围一圈下笔如有神的同学中,歪歪扭扭的画上了自己的第一笔。
明明原帖字迹端正秀丽,笔画间不失灵动,偏偏到了陈远手里,一扭一扭的一路大大小小连个整齐的排序都没有,不知道的一眼过来还以为写的什么密文。
唔啊啊啊完全就不行嘛!!!
陈远几欲抱头,名为“字是人的第二张脸”、“见字如见人”、“字美人也美”的天赋从小到大就没有点开过!怎么能指望他在人生二十余载的时候突然开了窍呢。
老师转了一圈,走到陈远面前驻足,低头认真观摩起来,本来就紧张的陈远这下子手更抖了,眼见那一竖就硬生生的扭啊扭的走着波浪线到底。
周围隐约听见了嗤笑声。
陈远郁卒的想,反正我就是来混一个学期的日子,一切围绕两个学分。
却不想年轻的老师走到了自己身后,左手握住了自己拿笔的手,然后低头在自己耳边道:
“书法讲究静心,”男人的声音如寺庙的钟声般醇厚低沉,因为对方弯着腰贴着自己的动作,陈远还能感觉到自己耳边的热气,以及手背感受到的对方手心里灼人的温度,“屏气凝神,以腕用力。”
手中的笔由着对方的动作在宣纸上撇捺横构,墨色如游龙在白纸上铺开。
陈远愣神的时候,一个刚劲有力的“剑”字,已经跃然纸上,和周围歪七扭八临摹的碑帖行成了巨大反差。
严青直起身,跟同样看到发呆的围观群众打趣:
“书法其实和你们平常看的武侠小说里的剑术差不多,小说里讲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练书法就是以笔为剑。像你们现在临的颜真卿的帖,他的楷书刚劲端庄,气势凌然,内刚外柔。换做小说里,说不定就是‘这位大侠剑气凌然,内功雄厚,剑法如行云流水,自成一派’。”
底下学生一副恨不得现在拿笔出去切磋的表情,只有陈远一脸囧然的表情,他的笔还在老师手里任由对方比划着转了个花,才回到自己手上。
已经从书法老师转职成了武侠小说家的老师还在举例子:“你们手中握着笔写字,情绪都在字迹里,一笔一划一折,都能看出喜怒哀乐来,情绪差了……”他走到前排的女生边上,拿笔帮对方补完写了一半的字,“笔锋就乱了。所以首先要静下心,然后才是心中有剑……以心为剑,是为藏……”男人咳嗽了声,然后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偏题了。”
陈远直觉心中的神兽屁颠屁颠撅着毛茸茸的屁股又开始往返跑。
边上不安分的男生已经开始认亲大业:“哇,老师你也玩剑三,求服务器名……”
人妻老妈子慢吞吞的扭开头。
下学期的选修课一定要提前做好功课定好闹钟准点守候在电脑前!!
还回来的狼毫在宣纸上落下一朵墨色的花。
煎熬了两小时后,陈远终于迎来了晚课的最后一次铃声,欢天喜地跨出门的那一刻,精英范儿老师在身后跟上一句:“初学的同学别忘了多练练哦。”
陈远脚步一顿,脑补里老师的话如同凌冽剑气一般把自己戳成了蜂窝煤。
只是出了教学楼的时候,他才慢慢的想起,似乎那个把书法当做剑法讲解的比喻,在哪里听到过。
可是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诸如刘小呆今天是否安全回到寝室之类,所以很快陈老妈子就把似曾相识的感觉抛之脑后。
之后每周一次的书法课成了比专业课还煎熬的存在,每堂课都有手把手写字——偏偏人家没有只有自己有,室友们还一副“啊哈哈老妈子你也有被人管的那一天啊”的样子,着实气死人也。
可惜天赋实在不高,就算几个晚上下来,陈远已经习惯了属于某位老师掌心的温度,也不能改变他的字真的很难看的境地。
某一晚,他送被学生会会长没空监管的小呆去上心理课,乍一眼差点把心理学教授看成了自家的书法老师,好在心理学小教授笑起来一脸狐狸样,不如书法老师那般温柔,这才得以区分。
连带着**的尺度也比书法老师来的魔高一丈。
风中凌乱的陈远一路踩着上课铃闯进了书法教室,海归派精英男刚收好手机,一瞥眼就看见了门口气喘吁吁的陈远,连声音都有些异于平常的冷意:“迟到了。”
800米冲刺的陈远脚软,遂可怜兮兮回答:“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书法老师挑眉:“你叫老师我怎么知道你喊的哪位?”
陈远呆愣,然后努力从噩梦般的书法课存档里回忆第一节课,叫什么来着,跟历史上哪个书法家差一个字什么的?
思来想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冷笑着说:“既然同学连老师叫什么都记不住,那这周就回去写我的名字写五张,加深下印象吧。”
“…哦…”
“记得是写繁体哦。”
“…………”
当真恶毒!
陈远只好下笔如蝌蚪,嚴青,嚴青,嚴青……混蛋早知道就不选这门课了,其实数据史什么的也比书法来的亲切吧!看看隔壁教室啊那夏姓的讲师讲的什么演绎法啊天天欢声笑语的,好吧其实我们也很欢乐,除了我。
五页狗爬字很快写完,陈远甩着酸痛的手叹气。
写多了,总觉得名字也眼熟起来。
那边厢,书法课老师翻着胞弟的短信:
“哥,你家的小媳妇怎么送室友送到我这里来了?”
哼。
☆、籀书
陈远在下一周的书法课上交出了自己被罚写的五遍狗爬字,严字的繁体比划多结构也略复杂,可怜老妈子开始写了五张,被围观室友评价为“这是临摹什么山水画?留白留的不错”,无奈之下之后又写了好几遍,终于自己看着还不错后,挑了五张上去。
虽然那个五张也不过是比普通的狗爬字稍微好了一点而已。
好在只差一个字的老师不在乎,笑着收下了作业。
接着照例是讲课穿插着笑话和故事,陈远看着手下依旧歪歪扭扭的兰亭序欲哭无泪。
直到下课,代课老师叫住了把东西一样样收拾好,擦干净桌子卷好毡子,准备走出教室的陈远:
“陈远,留一下。”
其他同学同情的看了眼老妈子,跟着下课的人流离开教室。
“严老师……有事?”
再也不敢笼统的用“老师”两个字称呼对方的陈远万分纠结的拎着东西走到讲台边,冷不丁被塞了一根卷轴到怀里。
“哎?”
“奖励你的。”
书法老师笑起来,陈远暗自心想果然比心理学老师多了点温和少了点狡诈,
“虽然你的字还是跟以前一样难看,不过还是也要认真练字啊。”
“……好。”
后半句可以不要吗?练字什么的,陈远把装裱好的字帖小心放进包里。
回寝室的路上陈远才回过味来,什么叫以前啊,才认识半个学期而已嘛。
直到他在寝室的床上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的展开卷轴。
“好家伙啊老妈子,挂轴还是实木的。”
“……你还直到这个?”
“谁让我上的选修课动不动就是多少种木材实用性辨别啦什么的。”
“……”
一米长的字帖慢慢的在床上展开,露出属于书法老师端庄大气的楷书:
离经易道,只为一人。
“什么意思?”
陈远茫然扭头看室友,被看的室友捂着嘴跑去阳台上笑的打滚:“噗哈哈哈哈!!!哪个笨蛋写的!!!!不知道咱们老妈子是网游白痴吗哈哈哈!!!”
“……”
虽然看不懂但是内心深处承认确实是好字的陈远继续往下卷开,一直到露出了老师落款的年月日和“赠予陈远”,以及自己名字边上的印章。
长相略显奇怪但是眼熟到从没有忘记过的小篆体,仔细看才发现自小看着的一直觉得像鬼画符一般的印,刻的是抄了几十遍的“严青”两字,只是繁体加上小篆不好辨认而已。
陈远翻过自己用的那块砚台,右下角阴刻了一摸一样的痕迹。
难怪,难怪自己不记得对方名字是有那么生气,难怪会说字和以前一样难看。陈远小心的把字帖卷回去,涌上来的情绪最后凝聚成一句话:
“混蛋!谁要你的字帖了。”
关于严青的回忆朦胧到要靠脑补才能勉强完整起来,不过也不能怪陈远,他最初认识严青的时候才幼儿园大班,六岁不到一点的孩子,还在享受着到处免票的金色童年,距离应试教育的小学一年级也还有大半年时间。
那是陈远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寒假,少年宫照例是众多小孩们的假期归属地之一,学琴的学舞蹈的学画画的,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陈远倒不是去上这个班那个班,他那个教小提琴的老爹去少年宫上课,无奈陈远在家无人照看,于是乎就跟着自家爹天天往少年宫跑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混午饭而已。
某天他听够了自家爹演示给班里孩子们听的小夜曲,无聊之极中推门而出,然后从走廊的这一头到了那一头,推开了一个比起其他班来说,相对安静很多的教室。
走廊尽头的是书法进阶班,站在第一排临帖的就是严青。
在还是个小屁孩的陈远眼里,这个哥哥几乎是全班最闪亮的中心点,十二岁的少年在大冬天居然能把浅色毛衣穿的没有一丝臃肿的感觉,落笔更是一气呵成,比之余下同学磕磕碰碰还需要老师时不时指点下,气势上就甩了别人好几条街。
小陈远欢天喜地的蹭过去看了许久,然后大声问:“哥哥你能不能教我画?”
毫无意外的是周围的喷笑声,唯有少年严青依旧扳着脸。于是乎小陈远更加认定自己看上(……)的哥哥是个大好人。
教书法的中年男子从后排走来,一把抱起陈远,友好的问:
“这是谁家的小弟弟呀?”
小陈远自豪的回答:“我爹是陈越。”
这种看起来疑似我爸是XX的回答让书法老师笑出来:“我说呢,是老陈家的孩子啊。得,喜欢写字就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写着玩儿吧。”
然后把小孩子放在严青身边的小凳子上,又说:“阿青,你照顾下弟弟。”
尚且还处于青少年不可避免的叛逆期的严青,略有些不耐烦的答:“知道了。”
实际上也就是把小陈远晒在那不闻不问。
问题是陈远年纪小眼睛毒,一眼就认准了这个班的大师兄,之后几天里每天按时报到比正式上课的学生还热情,缠着严青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哥哥哥哥今天写什么呀?——他终于知道这是写字不是画画了。
哥哥你教我写名字好不好?——其实笔也不会拿。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帅不帅?——终于用最小号的毛笔打发了陈远的严青一抬头,对方拿着画满了小花的宣纸迫不及待的展览给自己看。
“……”
永和九年的年字最后一笔,在纸上划出一道不协调的墨痕。
只有身为大师兄他亲爹的书法老师乐得不行,看着小娃子在第二个星期又屁颠屁颠自说自话的跑进来,忍不住跟自家大儿子打趣:
“阿青啊,你是给我们家找了童养媳哦。”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的左手应该是右手…………
好嘛,作者左右不分症状日益加深,没救了
☆、汉隶
严青初时不太喜欢这种每天被关注的感觉,对小孩子也没什么耐心,他家弟弟又是个早熟到不用操心的主,所以面对黏糊过来的小陈远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厌烦。
哥哥长哥哥短的,听多了不免烦躁起来,连带着下笔的力道也重了。
严爸巡视了整个教室,走到第一排看见自家得意大弟子的习作,满篇顿笔时轻时重,笔法僵硬,毫无灵动之气,对比前几周的作品非但没有进步反而倒退千里。
虽然很多年后,严青一口咬定这是瓶颈期,但是在那天还是被自家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心思都去哪里了!”
“整页就看见两个字,浮躁!”
“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点什么,写得一塌糊涂!”
严家老爹开口骂了一连串还不带换气,少年严青倔强的低着头一声不吭,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不屑。
严家老爹被自己儿子的反应气得不轻,实际上后来他也意识到这只不过是青少年这个时期特有的性格,没多久他大儿子就又恢复了稳重老成的作风,迅速的过度掉了成长期。
不过就是眼下让人头疼而已。
严青不顶嘴,也不说话,默默的翻出新的宣纸打算继续。
严家老爹眉头一皱还想开口,却有人比他先开了口。
一直围观的,并且在此之前没有见过严爸爸发火,脑海里对于严爹的定位在于“温和帅气的大叔”的陈远,站到小板凳上用自己矮小的个头想要挡住严青。
“不是……不是哥哥的错!”小陈远着急且慌乱的挥舞双手,连嗓音都变调了,“是我老吵着哥哥……是我不好……”
下一秒他毫无预兆的大哭出声,一时间整个教室都兵荒马乱起来。
后排的小女生们递去纸巾,以及各种能够吸引小孩子注意的小玩意儿。无奈正主小胳膊小腿的从板凳上抱住严青,一副“大叔你坏人你不许骂哥哥”的表情,脸上还是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模样。
严爸爸哭笑不得,想要伸手去摸摸小孩子的头安慰下,结果对方非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误以为自己要打人,整个人都要扒拉在严青身上,努力的用自己的小身板去挡着。
这样僵了一会儿,还是严青伸手把身上的树袋熊抱下椅子。
“没事了。”少年严青有些窘迫的蹲下跟小陈远说,他还是不习惯面对小孩子,“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小陈远吸吸鼻子,红着眼睛保证:“我再也不吵你了。”
就真的再也没有吵过。
虽然每天依旧雷打不动的跑来书法课蹭听,通常是跟各位哥哥姐姐们打招呼,有时候能蹭吃姐姐们给的零食,也有严爸爸安慰小孩子用的点心,但是再也不在严青练字的时候问问题。
小陈远安静的拿着小号毛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或者干脆临摹严青的字迹,虽然一歪一扭的总是不太看得出原型是什么。
严青侧过头,小孩子正咬着笔杆子对着纸上涂鸦的花草发愣,然后转过头想看看严青在做什么,在对上他的视线是高兴的想开口,但是又似乎想起来说过的话,于是做了个闭嘴的表情,凑过来看严青新临摹的帖子。
这次严青没有躲开,也没有反感,而是顺势抱起对方让他站在凳子上,好看得更清楚一点。
严家老爹也走过来,摸了摸下巴后,点评道:
“恩,最近的字不错,沉下心了。不过笔锋偏柔和了点,不像你之前的风格了。”
严青低头审视自己的字迹,不得不承认老爹眼光毒辣,最近的字不像前段时间有点乱了章法的感觉,也没有了在此之前直来直往的冷硬,一定要说的话……
严家老爹还在点评:“有一点包容大气的感觉了。”
严青吁了口气,转头看着状似认真听讲,实际上大概是有听没有懂的小陈远。
果然是见字如见人。
寒假的培训班很快就结束了,小陈远回到了幼儿园大班,但是周末还是会跟着自家爹去少年宫,然后自己走去书法班继续蹭听。陈爹只当是自己儿子对书法感兴趣,顺便也能练练字,就随他去了——虽然很多年后陈远还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狗爬,不过逢年过节的对联和福字,已经有人包办了。
严青还是第一排的大师兄,挥毫之下已得其父真传。
陈远只叫他“大哥哥”,有时候直接叫“哥哥”,小孩子又认不得字,大半年下来也记不住严青真名,只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顺口。倒是严青,因为某一次手把手教小陈远怎么写自己名字,几张涂鸦画下来,两个字就刻在了脑海里。
一眨眼功夫,冬装换成了薄外套,之后又换成了衬衫,正在长个的严青穿着白衬衣提笔,看的小陈远一愣一愣的。再然后连衬衣都穿不上身了,夏天的风热得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小陈远苦逼兮兮的送走了最后一个没有暑假作业的夏天。
九月份开了学,小学一年级的陈远照例是在周末跟着去了少年宫,熟门熟路的推开了书法班的门,老师还是那个老师,学生也还是那几个熟面孔,当然也有几个新来的,唯独第一排,站着的已经不是严青了。
陈远左看右看,确认真的没有人后,头一仰,哭得那叫一惊天动地。
最后还是被闻讯而来的自家老爹牵着回了家。
后来他才搞明白,他的“大哥哥”念完了小学跟着新潮的妈妈出了国,虽然他暂时无法理解出国是个什么事情,不过根据周围大人的表情和言谈来看,不是件坏事。
并且严父安慰他说肯定会回来的,肯定回来看你的,会从国外带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你后,终于安静下来。
小学一年级的期中考,小陈远用一手虽然很狗爬,但是在同龄人中还算见得了人的书法字,赢了一个年级的小奖,于是陈远爹就奖励他一套文房四宝——“是你那个哥哥送你的,好好用,多练练字。”
结果陈远哪里舍得用,只拆开了看了砚台,然后就当宝贝一样放好。
后来小学的作业和课外活动多了,他也不再跟着爸爸去少年宫,也不再去书法班蹭听——反正要蹭的人不在了,也没多大意思。
很多年后,陈远的狗爬字没有像他爹期望的那样漂亮利落,而是依旧如同小学一年级那样自成一派的烂,归根结底,大概是作为参考的模板不在眼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