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月台、剪了车票,拎着三明治靠在椅背上等火车。
望着手中绿色带碎花纹的车票,开始犹豫了起来。
车轨远方禁制灯在雾影晨曦里,幻化成记忆里的那双湛红炙热眼神,目光所至,白日犹如夜魅。
我闭上眼睛,一笔一笔的陷入回忆勾勒的原型里。
因割腕而闹得众所皆知的李湘云,意外出现在我教室外那天。
曾经远远见过李湘云几次,但我的目光始终围绕在妳身上,这么近距离打量她还是第一次。
「妳是学仪学姊……编辑社的?」她谨慎问道。
我点点头,隔着一步距离迎向她的目光。
她双手环抱,斜倚栏杆,瓜子脸配上丹凤眼显得沉稳而古典,长而微卷的头发整整齐齐塞在耳后,若非亲眼所见,决计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与那天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精神散涣的学妹是同一人。
我感受到她也以同样打量的眼光在我身上检视着,游移着。
「不好意思突然跑来找妳,学姊。妳忙不忙?高二的课重不重?」
李湘云瞇起眼睛说,裹着厚重糖衣的语气,黏腻。
「还好。」我朝躲在墙边偷听的雅芳挥了挥手,示意要她离开。
「有件事想请妳帮个忙。」李湘云拿出一张车票。
「这个星期天,我们吉他社要到中正大学参加民谣创作比赛,总共有十个人要去,Fiber也有参加,她准备很久很久了,到时候一定很厉害的,原本说好我要陪她去的……」说到这里意味深远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但是前天她突然告诉社长说她不参加了。」
为什么?花了好大力气才将这个问号隐忍住不说出口,对妳的关心不愿被人察觉。
尤其是在妳这样一个同学面前。
见我没多大反应,李湘云继续幽幽说道:「Fiber准备的那首歌她是写给送她番石榴的那位朋友,Fiber说如果对方听不到她就没有演唱的必要,她决定不参加是因为确定那位朋友不会去听她表演。」
我记起那天在斑级信箱前,被掠夺的不甘与愤怒。
「有另一种可能,说不定她只是知道了原本认定要感谢的人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伤心被欺骗,所以决定放弃退出,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冷冷攻击对手。
攻击,并守在伤口旁,等待泊泊鲜血从伤口渗出。
李湘云忽视这次攻击,「真的希望Fiber能参加,因为她真的练了很久,请学姊将车票交给那个人,如果那人真的关心Fiber……三天后请她务必上火车往嘉义去。」
语气称不上请求,倒像威胁。
「妳凭什么认为我一定知道那个送番石榴的人是谁?」
一直沉稳面对我的李湘云像终于耗尽耐- xing -,脸色骤变,由红刷白。
抚着左手腕的伤,红着眼直盯我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是知道。」
一对眼睛有如刀上血光,夹带挑战与竞争的火焰,缓缓淡出,慢慢只剩一个小红点,终至消失不见。
扑鼻而来的铁锈味与铁轨行驶独有的摇晃感,让我从回忆的河流上了现实的岸。
六车A排33号,靠窗。是我。
六车A排34号,靠走道。会是妳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一个中年男子拎着杂志,慢慢朝我身旁位置走过来。迈士发腊的气味。
清晨七点三十八分。嘉义。到站。
一步出车站,出租车司机全涌了上来,好生为难。
为难的,仅仅只是因为有太多的选择能选择。
正当我无力呆立在司机群中,却瞥见妳穿着风衣骑着机车出现,正直直往我方向而来。
「学姊,真的是妳!刚才远远看见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妳。」
妳单脚撑着机车伫立在我面前,头发微乱,旅人般的神情,有风的痕迹。
「偷骑机车喔?小小年纪不学好,不怕遇上警察啊?」我指着重型机车笑着说。
「很怕。不过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妳缓缓下车,熄火,将钥匙递给我,「因为,现在轮到妳怕了!」
妳语调轻松,挟带不可抗抵的笃定。我接过钥匙,发动引擎,感受妳在我身后的重量。
「先说好喔,我也还未满十八岁喔!而且躲警察功力很差的,万一被警察拦了怎办?不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