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无家可归。”小金龙忽然打破寂静,说:“如果你不收留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新世界里生活。而且他们能被主人捡回鹤山,说明本身便存在某种缺陷。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有人欢迎一群疯子的。”
司年瞥了它一眼:“无淮子可没说我还要帮他善后。”
小金龙摇摇头:“他们追随的不是主人,是你,难道这么多年你都还看不明白大家的心吗?”
闻言,司年不再说话了,屈起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躺椅扶手,微微眯起了眼。和风轻轻吹着,带来远山山谷里花开的香气。
良久,他又重新拿起手机,敲下了一行字。
司年:你问问姓段的,恩还报不报了?
金玉:???
司年:让他们去找段章,请他帮忙调教。一个月内还不能独立生活的,就滚回鹤山。
金玉:明白了。
金玉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有这解决办法。他原想司年不管的话,只能一切由他来安排,但元昼他们多半不会那么服从,指不定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可现在司年发了话,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金玉立刻联系了段章的特助,把司年的要求转达过去。那边的反应也很快,要走了详细的名单后,不出半日就发了计划表过来。
想要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当然还是人类的办法最为管用。金玉确认无误后,便给了对方一个确定的回复。
翌日,一辆大巴开到了鹤山山脚下,接走了照野观上上下下共九个无户籍无亲友无一切现代知识的三无妖怪。
当大巴车沿着国道缓缓离去的时候,妖怪们纷纷趴在车窗上遥望鹤山的方向。
天忽然下起了雨,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车窗上,远处还有灰蒙蒙的云层笼罩在鹤山顶,狂风呼啸,不消一会儿,便让大家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们都明白,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可他们都不能再回去了,他们得往前走。
“不如我们来唱歌吧!”虎牙天生爱笑,积极乐观,哪怕是在这样伤感的时刻,都如一个小太阳般灿烂。
他要唱一首鹤山之歌,来讴歌这片曾经的乐园,也赞颂事事都为他们安排周到的老大司年。
“啊,我滴鹤山!
我滴爱!
我永远爱你后山的坟头!
啊,我滴老大!
我滴爱!
我永远爱你……”
唱着唱着,他卡壳了,编不出来了。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他到底爱老大哪儿呢,却又半天想不出来。
大家都劝他不要唱了,可虎牙却钻了牛角尖。他最喜欢老大了,怎么可能想不出老大有哪里好呢?于是他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有了灵感。
“啊,我滴老大!
我滴爱!
我永远爱你美丽的容颜!
爱你如天仙下凡……”
车内鬼哭狼嚎,车外狂风暴雨。动听的歌声伴随着大巴一路飞驰在通往北京的国道,像滑板鞋在光滑的地上摩擦,又像一块木板在江河里随浪翻涌。
“卧槽你们都晕车吗?别吐、别吐、别别别吐我车上啊!”司机师傅一脸菜色,脑袋也有点晕。
而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司年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洱海也下起了雨,却是濛濛细雨,沾衣不s-hi,所以他没有回屋,只是撑起了一把黑色的大伞,继续钓鱼。
不对,是钓水怪。
洱海里的水怪跟别处都长得不太一样,格外清丽脱俗,钓一条回去放在鱼缸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钓水怪是个技术活,司年慢悠悠地钓了几天,不急不忙,宁静悠闲。而生活越是安逸,他对段章的印象就越来越好。不愧金玉那么推崇他,看来他还是很有两下子的,事情办得相当妥帖,一点岔子都没有。
可这样宁静的日子才过了一个礼拜,就被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搅乱了。
“喂?喂?老大吗?是老大吗!是我啊,我是熠熠啊!你快来救我啊!”
司年挑眉,熠熠就是虎牙的名字,可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段章那里接受培训吗?自己的电话号码他又是从哪里搞来的?
“怎么了?”司年问。
“老大真的是你啊呜呜呜呜呜……”熠熠刚听到司年的声音便泪如雨下,那大嗓门差点把司年耳膜震破:“老大你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呀,我觉得我快屎了,人类真的好阔怕、太阔怕了,我不要再继续据在杰里了呜呜呜呜呜呜你快来揍我啊啊啊啊……”
“你到底要我救你还是揍你?”
“救我啊!!!”
“他们怎么你了?”
“老大你不知道我们都被关起来了!有个戴眼镜的像魔鬼一样,他真的比妖怪还阔怕,我们每天都好辛苦好辛苦,做得一点不对就没有饭吃,还要关WiFi不给开空调不能订外卖还不可以l.ū 猫,真的好阔怕!他后面还有一个超级大大大魔鬼,像阎王一样总是在晚上来,我觉得他就是来看我们长胖了几斤,我们一定马上就会被吃掉了!”
司年沉默两秒,果断挂了电话——六月份就开空调,看来他们过得都挺好的。
不过熠熠的声音实在太有杀伤力,哪怕挂了电话,司年的脑海中都一直环绕着他的鬼哭狼嚎。以至于当他看向平静湖面时,总觉得马上会有一只长得非常对不起大众的水怪忽然从水里冒出来。
良久,他终于又拿起电话,给金玉拨了过去。
金玉似乎对司年的来电早有准备,说:“你知道的,大家在山上待了那么久,基本上都是……文盲,且都是犟脾气。所以段先生手下的人,对他们稍稍严格了些。”
司年不予置评:“是你把我手机号码给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