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医生急忙点头,去做术前准备。女子重新将蒋周格的伤口看一遍,皱眉抿一下嘴,目光一直盯着伤口处,好像在想什么。
直到术前准备完成,女子才收回目光,微微侧头由医生帮她戴上口罩,站在蒋周格床前。
蒋周格在麻药药效产生时,隐约看见对方接过手术刀,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手术开始。”
她在那一刻忽然就不怕了,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相信她,你不会死的。”
蒋周格彻底闭上眼,放任意识沉沦,她第一次把命交给一个见面不到五分钟的陌生人。
(五)
张汝明,南京人,陆军军官训练团二期生,少校,民国二十四年起任蒋周格中尉的副官至今。
回想近十年副官生涯,他跟着蒋周格走南闯北,西安那会儿他护着蒋周格毫发未伤,淞沪那会儿他拦着蒋周格乖乖待在南京,南京那会儿他顶着蒋周格的枪把她往飞机上拽。从民国二十四年至今,他护着蒋周格、为蒋周格挡子弹奋不顾身,可唯独这一次,参谋部那么多人,就唯独蒋周格冲在前面身先士卒,而他呢?却因为那堆见鬼的地图,差点让他的长官丢了命。
临时医院中,张汝明失魂落魄地站在手术室外。
“吱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女人身形不稳地走出来,张汝明急忙迎上去,他还没开口问,女人就摘下口罩答道:“手术很顺利,患者身体内的弹片已被取出,但是……”她犹豫一下,张汝明急了:“但是什么?我就问你,里面的人能不能活下来?”
女人身子晃了晃,张汝明注意到她面无血色,连嘴唇都趋近白色。“我不能保证。你们的设备和条件都太简陋了,我只能说手术顺利,但是之后会不会感染……”她抬头看一眼天,想说什么,嘴型却又到一半改口:“没有消炎措施,感染机率会很大。”
“消炎……”张汝明想到药品,急急问她:“盘尼西林可以吗?”
女人一瞬间睁大眼,仿佛不可思议:“你们有盘尼西林?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有盘尼西林,里面的人能活下来吗?”
女人的身子又晃了一下,她闭眼使劲摇一下头,这不像是否决的摇头,而更像是因为头晕从而下意识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只能说我尽力了,手术很成功……”她额上、鼻翼间都有汗水滑下来,甚至衣服胸前也有被打- shi -的痕迹,“但是消毒、术后感染都是问题,还有输血,虽然血型相同,但是没有仪器检测我不能确定会不会产生排斥……”
“不是有盘尼西林吗!还有血型,长官已经输了血怎么还会有问题!”张汝明上前抓着女人,女人却晃晃,整个人都往地下栽。
“喂,你!”张汝明下意识拦着她,同时手往她鼻间探。
“盘尼西林,现在……快……”女人闭着眼趋于昏迷,却还是嘴唇微动,用气音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希尔亚先生,引自英国作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时间机器》,讲述了时间旅行者发明了一种机器,能够在时间纬度上任意驰骋于过去和未来。希尔亚先生则是本文的叙述者,他是主角“时间旅行者”家中的客人,对“时间旅行者”以及“时间旅行”本身怀有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心。——注释来自百度百科
第3章 第三章
(六)
宋时邈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压迫中清醒过来,她躺在一张草草铺了些干稻草的炕上,炕没烧,身子底下冰凉一片,屋内也冷,不知几月也不知在何地,但这温度像是燕市的十月,承着天寒地冻的是只有几度的温度。
不过好在自己没有干躺着,上半身还披着不知是谁的军装外套。
宋时邈往有些冻僵的双手上呵一口气,起身下地,军装外套滑落下来,露出自己沾了血迹的刷手服。
屋内不大,一张炕一张桌就是全部摆设,靠门处有一张窗,在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情况下,这张窗是仅有的光线来源。
宋时邈去试着开门,门锁着,她拍了几下,还没出声,就听见门外骂骂咧咧:“安分点,瞎拍什么呢!还不到吃饭时间,饿死鬼。”
宋时邈听见,还不等对方说完,就使劲踹一脚门,力道不小,疼得她够呛。宋时邈坐在地上下意识抱着脚,眼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
过了几小时后,约摸着到中午时分,门外终于传出些动静来,锁链声响几下,门被打开,一个穿土黄色破旧军装的士兵端了碗进来,在宋时邈的殷切下把碗“哐嘡”砸在桌上,转个身又走了。
宋时邈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在门被重新锁好后,垂头丧气地往桌子那边蹭,再一看碗,碗是带豁口的,里面只有些米糊糊,伴着几小块牛肉,寒碜地要命。
就这样仅靠一件薄外套,连着几小块牛肉,在夜里温度骤变下,宋时邈又成功地熬过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门外的锁链声似乎响地早了些,宋时邈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感觉脑子有些昏昏沉沉。
“参谋长让我把这个女人带过去。关于此事要保密,我不希望有除你们两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是!长官请!”
从外边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她曾经在“手术室”前中见过的军官。那军官只穿一件白衬衣,手一挥,后面跟着的两个士兵便过来拖宋时邈。
“你们……”宋时邈下意识要躲,两个士兵在她面前止住,无措地等军官的命令。
“我的长官要见你。请吧,这位小姐。”军官面无表情地做个请的手势,宋时邈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