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林把手里的火把朝另一头送了送,化禄看见对面石墙上用锋利的刺骨钉着几副人骨,头骨上都挂着破碎的面具,其中一个画着绿色泪痕的哭丧脸。
想起那个给自己讲《神策》传说的戏者,化禄心中一颤,眼中流出不知是悲伤还是怜悯的神情。
“你看它头上。”
沈西林指了指哭丧脸骨架,颅骨顶部已经冒出了细小的尖角,两角中间裂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窟窿,化禄闻了闻便知道,跟刚才那些食骨颅腔内的囊袋味道一模一样。
“我们必须快点出去,看样子那些食骨都是以前闯进来的人变成的,这鬼地方定有蹊跷。”
化禄拉住沈西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我按在你头上的那个面具吗?”
沈西林脸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下来,“我扔藏书阁了。”
化禄咽了口唾沫,“如果真像我们想的那样,我在堂子里见到的东西跟这里有关的话,那么骨架就还少了一副。”
“难道你那个面具是——”
“对,就是那个哭丧脸送我的,那是他们的面具,”化禄指着那副戴着哭丧脸面具的人骨道,“当时因为好奇,我把匣子里每个面具都拿来看过,所有的面具我都记得。现在那些面具都戴在人骨上,唯独少了我拿走的那面,一定少了一个人。”
“最右边插了一根刺骨,以前应该钉着什么,现在没有了。”
两人目光对在了一起,“逃走了。”
“赶紧走。”
沈西林越来越觉得这地方瘆的慌,必须马上离开。
就在这时化禄又扯了扯他的衣角,扯的沈西林头皮发麻——这小子一扯衣角准没好事!
顺着化禄指的方向看去,就在刚才他们扒下石灰,有着牡丹花纹的墙壁上竟然透出微弱的光亮,中间一团小小的黑影,先开始很模糊,后来渐渐清晰,沈西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那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攥紧剑柄,等了一会见那黑影没什么反应,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影子,类似皮影戏的投影。
“蜡烛,”一旁化禄看着那影子说,“那是蜡烛的影子。”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来。”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男人抿了口酒,卧在书堆里(这男人不爱读书,这都是他从藏书阁搬来当靠垫的),桌案上一盏烛灯燃着橙黄色的光。
“你当时是怎么逃掉的?”沈西林问。
男人拨开头发,露出一对角,指了指头顶的小孔,“我们被食骨攻击后就被钉在墙上,第三天开始我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头骨开裂,但其他人都没什么变化。再后来这角冒了尖,我一下就明白那些食骨是怎么来的了。我想办法拿到腰间的匕首——要知道当时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费了好大劲才把脑子上洞里的那玩意儿挑出来,当时没痛死我,绝对比女人生孩子还痛!”
他喝口酒继续道,“然后我就又昏了几天,再醒来发现胸口插着骨刺的地方开了洞,内脏都没了,但是我还正常活着,真他妈见鬼,”男人拉开衣襟,胸腔内空空如也,“我就从墙上跳下来,发现食骨就当我不存在一样,估计我已经和它们同化了,只是没有完全同化而已。我出去过,但又回来了。买酒才出去,不会在外面多呆。”
“为什么?”
“我刚才说了,我和它们同化了,只是不完全而已。所以我也会吃人,明白吗?”
男人眼里露出凶光,沈西林下意识摸剑,可什么也没发生。
留在外边,随时就会有吃人的欲望,男人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才把自己囚禁在这- yin -暗的地下。
“食骨吃人完全是为了杀戮的快感,它们不需要进食,所以我不吃东西也活到了现在,”他看看满地酒坛,“当然,喝酒只是嗜好。”
之前化禄说他隐隐闻到的香气其实就是那些酒的味道。
不久前化禄和沈西林看着那凭空出现的烛影直冒冷汗,不想从墙壁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一群畜生,吵死了!”
接着画着牡丹纹的墙壁砰地塌了,原来那根本不是墙,只是一面比较厚的屏风罢了,光是从那边透过来的。
破掉的洞里钻出一个头顶长角的大胡子,端着烛灯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对着脚边乱石一阵乱踢,抬头看见沈西林,愣住了,好半天才说,“哦,有人”,看见沈西林后面的化禄,男人竟露出惊愕又恐惧的表情,后退两步,“你——”
化禄跑上去抓住他,“你认得我?”
男人愣了许久,沉下脸,问,“不,不认得。我以为你是妖怪。”
“哦……”化禄低吟一声,又问,“那是不是逃走的那个人,戴白脸红唇面具的那个?”
男人沉默一会才点头,把两人带到一个点着烛灯,满地酒坛的石室,这才有了刚才那番对话。
简单交谈后,化禄和沈西林知道了这个男人叫徐汇,一百年前参加遥塔试炼,至此寻找残页被食骨袭击,死里逃生后隐匿于此。
化禄问徐汇找到残页了没有,徐汇说找到了。
徐汇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事情,说没有食骨的危险后,他可以在地窖里任意活动,这地窖出奇的大,他花了几年时间摸清楚了地窖的构造。他说在这之下还有好几层,全是食骨,这里简直就是食骨的乐园。残页是在地窖最底层的一个密室发现的。
“能带我们去那个密室吗?”沈西林问。
徐汇摆摆手,“不用去了,残页不在那里。”
“也许这次试炼的残页也在那里。”
“不会在那里的。上一次试炼的邀请函没人用,按照惯例会沿用邀请函,所以你们路标上标明的残页应该还是我找到的那张。”
石室里突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