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常乐县城的围墙高大规整,墙面上还抹了水泥,显然是这两年刚建的。
从城外看这座城的规模,比凉州城小了几近十倍,城池周围的农户庄园分布亦不很多,大片大片的荒滩戈壁,只有少数地方可以种庄稼。
进城以后倒是颇为热闹,彭二面上带着笑,让后面那些人莫要跟丢了。街道上不少商贩,亦有那担了柴Cao菜蔬进城来卖的农户,亦有一些胡商在城中走动。
这些景象在凉州那边亦是常见,只那边汉人更多些,这边很多人身上虽着汉服,看着却并不很像汉民,有一些可能是牧民出身,还有一些可能是杂胡,还有不少皮肤漆黑的昆仑人。
城中这些人对于彭二一行的到来,也都感到有些好奇,不少原本坐在街边磨针的人,这时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行六七人,全部都是女子,虽然都是生面孔,但料想应该是羊绒作坊那边的人没错。
“早前听闻织布作坊那边要来个新管事,可是这些人?”
“约莫便是。”
“你看哪一个像?”
“这些应该都是管事吧。”
“……”
“看看那个小娘子,年岁约莫不足二十。”
“她也是个管事?”
“不知,相貌着实不错。”
“……”街上这些人看着彭二她们一行嘀嘀咕咕的,小声议论着。
“借问,不知罗二娘的羊绒作坊该往何处走?”彭二这时候问街头的一个妇人。
“哦,羊绒作坊啊,就前面那个路口,拐过去,再走几步就到了。”那妇人很是热情,伸手比划着羊绒作坊所在的方向,给彭二她们指路。
“那边是作坊区,不少作坊呢。”
“你看围墙最高的那个作坊,便是羊绒作坊。”
“别的作坊都开着门,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就那羊绒作坊没有闲杂人等进出,好认得很。”
“就从这条小路过去,前边就是了……”
“……”街上这些人都特别热情,一个个七嘴八舌地给彭二一行指路。
彭二几人按他们指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二娘她们高高兴兴地迎了出来。
原来早在她们这一行人刚进城的时候,便有那好事的小孩,跑羊绒作坊那边报信去了。
“罗二娘!罗二娘!方才有几个娘子牵着马匹进城来,是不是你们的人?”
门内的管事听着了动静,打开门来问究竟,然后很快又有人去喊了罗二娘,于是不待彭二等人寻过来,她们这边就先迎了出去。
罗二娘也有好几年没见着彭二了,这时候再相见,十分高兴,彭二于她,就与亲姊妹一般。
“可是累了,包袱给我,我来拿。”
“不很累,有马骑呢,也不是用两条腿走过来。”
“还是颠簸,他日待陇右道这边都通了木轨道,往来就便利了。”
“你们可见着了那木轨道。”
“见着了,就是没坐成。”
“怕什么,就在这县城外头,哪一日想坐便去坐,三文钱便能到晋昌,方便得很。”
“肚子饿了吧?”
“这会儿已是过了饭点,不若我去街上叫些饭菜过来。”
“去吧,多叫几个好菜,莫要吝惜钱财。”
“哎。”
“……”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太阳金灿灿地照着,天气并不炎热,彭二一行跟随罗二娘她们一路进了羊绒作坊。
有人高高兴兴跑到大街上买饭食,又有人匆匆忙忙去与她们烧热水,忙活得就跟过节一般。
罗用这时候在常乐县衙这边也听闻了这件事,平日里他并不怎么往羊绒作坊那边去,主要为了避嫌,不过像今日这样的日子,过去一趟倒也无妨,也无需摆那官老爷架子,非等着彭二她们过来拜访自己。
罗用去到羊绒作坊的时候,彭二几人都已梳洗过了,头发尚还带着s-hi气,这时候穿得清清爽爽的,正坐在前厅与二娘她们说话,前面的大门难得敞开着,不时有街上食铺里的人提着一蓝蓝的饭食送过来。
罗用与她们打过了招呼,径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他上回去长安城的时候,来回都经过凉州城,都见过彭二,而且他与彭二之间的交情,原本就不如二娘那般深。
但是在这个交通极其不便利的年代,有朋自远方来,总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天下午他们就坐在这个厅里吃酒说话,席间谈到了不少凉州城与常乐县的风土人情,也说到了他们从前在西坡村那时候。
“你阿姊如今可好?”罗用问桌上年纪最小的殷兰道。
“她好着呢。”殷兰咧咧嘴,笑着回答说。
从前,殷大娘与殷兰姐妹随罗二娘她们一同从西坡村前往凉州城,一直就在凉州城那个羊绒作坊干活,姐妹二人早已升了管事,每月里挣得也不少。
这一次殷兰随彭二来了常乐县,殷大娘则继续留在凉州城,殷大娘年纪比殷兰长几岁,人缘又比较好,做事也比较稳妥,再加上确实有手艺,能服众,这几年升职加薪的,都比殷兰快。
殷兰这姑娘虽然干活是一把好手,奈何x_ing子太倔,又有几分孤僻,与作坊里的娘子们处得并不十分好,殷大娘时常便要说她,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罗用听她说起这些个事情,也觉得有几分好笑,x_ing格孤僻倔强的人,混职场确实也是比较吃力,管理人员什么的还是算了,往蓝领技工方面发展看看吧。
不过若是和从前比起来,殷兰如今也算是开朗了不少。她家耶娘与罗用父母一样,都是在贞观七年的一次山体滑坡中遭了难,她跟她妹妹殷朵儿也都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