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青暗道,这个于铳严倒是个看得开的人。皇宫本就是个无边无际的深渊,若紧紧收着本分,不好奇不生贪念便也罢了,若求的多了,便是将自己推进那无底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他听于铳严说完,敷衍道:“大人说的小人不是很懂,不过大人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
于铳严笑笑也不在意,“不懂却知我说的有理,你这话可是奉承我呢。”
唐以青嘿嘿一笑也不接话。
马车渐渐行到于铳严的府上,车停了,唐以青下车扶着他下车。然后自己将车交给身边的下人。跟在于铳严身后走了几步,于铳严道:“你若真相进宫看看,等哪日有机会了我带你去便是。”
“大人,小的真的可以去吗?”兴奋的声音让于铳严不由回头。
兴奋敦厚的脸颊上带着真挚的笑意,那双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耀眼。于铳严点点头,再转身,眼底却掠过一丝疑虑。
打理好一切,等有人过来替换唐以青,他才伸了懒腰,去厨房要了些东西吃,冲了一个凉水澡,回屋倒头就睡。如今见到陈牧驰安然无恙,他便真正安下心来。至于救陈牧驰出来,此事事在必行,因而便也不再多去思考。
第三十二章:难言之情
与唐以青同样心情激动的陈牧驰,却没有唐以青那样的心态。整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唐以青。他想起那时唐以青的打扮,猜想着也许他便是专程来找自己的,既然直接将目光投向皇宫,说明他必然是知道了,那么一定是青山告诉他的。随即又想到他身边那辆马车,马车外吊着绿容纱,马车一侧镶着两根纤长的白色羽毛,以一匹黑色、头部加了一缕白鬃的马儿拉车,这些特征让他想到一人,于铳严。他对朝中大臣了解甚多,因而仅凭一辆马车便可猜测出那马车的主人。
翻了个身,陈牧驰心道,看来他现下是在礼部侍郎家里落脚的。随后又想到雅部南休最近怪怪的举动,心情突然有些烦躁。
雅部南休待他分明好的有些过,他毕竟是明毓人,但是雅部南休在他面前却从没端过皇上的架子。他本不是那么心急的,但是今日看到唐以青,那种想要离开的心情便突然涌动的更加激烈。
曾经他与雅部南休协议过,只要他坐稳皇位便放他离开,如今他在雅部南休身边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但对于离开的话语,雅部南休却不曾正面答复过他。有些头疼的坐起身,陈牧驰不由在屋内慢慢踱步。
若今日他是一个人出宫多好,那样他至少可以和唐以青说几句话。这样想着,他突然苦笑起来,真是心乱了,这样无端的埋怨倒真的是毫无道理。
就这样,躺一会儿又起身,反反复复,到天快亮了,他才有了些睡意。
这一睡便是大半日,等他醒来,已过了晌午。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陈牧驰按着脑袋起来,拉开门吩咐秋夕打些水进来,他自己则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好。秋夕打水进来了笑道:“先生怎么总是什么都自己动手,这屋子您交给奴婢收拾就行了。”
“左右无事,总一动不动的,我怕我以后不能自食其力啊。”玩笑着说完,秋夕放下水笑,“先生今日心情不错啊。”
“昨日去万觉寺走了一趟,回来的确心情舒畅。”说完便梳洗,之后又用了些食物陈牧驰又回到屋内一个人静静的看书。
不过,书虽在手中,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他想着该如何才能与唐以青见到,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由轻轻叹气。
“怎么了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陈牧驰不由投眼看去,只这一眼却让他惊讶万分,“王爷?”
斐源古头戴沉黑束冠,身着暗红锦袍,脚踏黑色长靴,端的风流倜傥。斐源古看着陈牧驰惊讶的表情道:“不欢迎我来?”
“王爷说的哪里话,牧驰只是有些惊讶王爷此刻会出现在此。”陈牧驰说完,斐源古朝着守在身边的人挥挥手道,“都下去吧,我们静静下会儿棋。”
众人得令下去,陈牧驰拿出棋盘与斐源古坐在雅韵殿的两天里下棋。你来我往,没多久,整片旗子便成冲杀之势。
下了许久,斐源古突然道:“你想回明毓吗?”
捏着棋子的手一顿,陈牧驰凝目看向斐源古。
斐源古的视线却转向棋盘,他漫不经心道:“该你落子了。”
陈牧驰不容察觉的皱眉,他从手边的盒子里拈起一粒黑子落下,斐源古笑道:“你输了!”
果然,待斐源古放下那一粒白子,局势顿时明了。黑子与白子本是互不相让,此刻却因陈牧驰的分心而错失大好良机,这一步虽不会立刻败落,却已注定了输的结局。
“王爷棋艺精湛,牧驰自愧不如。”脸上虽恢复了淡然,但那双紧盯着斐源古的眼眸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斐源古皮笑肉不笑道:“是你分心了,否则赢你虽是最终结果,却也需花些功夫。”他与陈牧驰见得次数虽不多,但也有过数面之缘。他一直不喜陈牧驰,但为了那人,他却只得伪装成一副和善面容来接近他。
两人接连又下了几局,输赢皆有。如此过了几个时辰,陈牧驰终于有些撑不住,开口道:“王爷之前所言何意?”
“噢?本王说的话虽不多,却也不少。不知你说的哪句?”斐源古好整以暇的看着陈牧驰,眼中带着讥讽。
“王爷说可以让我回明毓,可是真话?”目光炯炯的看着斐源古,陈牧驰心里止不住波澜起伏。
斐源古把玩着指尖的棋子,手蓦然一松,那粒白子便坠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陈牧驰一直盯着他,看他将目光投向他,便开口道:“王爷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吧,王爷应该是有办法让我出这碣曦的,只是王爷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或者说如此做,王爷能得到什么?”注视着眼前那人的眼眸,陈牧驰叹道,“我却不懂。”
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斐源古有一瞬间的惊悚,那一刻他以为心底暗藏的那一点秘密都被眼前的人看透了。强压下这种奇怪的念头,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站起身看着亭子外的风景,他冷漠道:“你本非碣曦子民,自不该长留碣曦。”
“那么,王爷打算怎么做?”陈牧驰紧接着问道。
回头看了一眼陈牧驰,斐源古道:“我不可能冒然送你离开。南……难得陛下对你另眼相待,我若私下将你送走,却是徒增我们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