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口对不上。”薛霓裳看着我道,“生前受的伤和死后受的伤,是不一样的。”
我晓得我估摸又不小心说出口了,有些赧然地啜了口茶,磕在桌上,肃容道:“薛楼主可将这东西要到手中的后果思量清楚了?”
“自然。”
“这未必就是个解扣,不定是个烫手的山芋。”我眯着眼,全力端起自己公主殿下的派头来威胁她:“但在本宫手中就不过是个金疙瘩。如此,薛楼主还要吗?”
“金疙瘩也得费力兜着。再则,既然事关追星楼,便注定它不能只是个金疙瘩。”薛霓裳冷冷一笑,两鬓的火焰要着起来般:“公主殿下放心,再烫手,追星楼也能拿得住。”
父皇,我说不过她。我有些委屈,小声说她坏话。
我平日在宫里没少做过失体统的事,次次都是推二哥头上,然后哭唧唧跟父皇替二哥求情。父皇为此总夸我重情重义,二哥更每次都没把我供出来过。
不仅能让我逃脱父皇的制裁,还能让我得夸奖。便是冲这份情谊,我也不能把箭头交出去,故此干脆一横心:“我就是不给!”
薛霓裳一边眉毛一下子挑得老高,往旁边一伸手。我就见到了被我扔掉的花灯。
因为它实在太丑了,还被我扫了一下。我以为早就沉河底了,没想到现下竟又被拿了出来。
薛霓裳拿着开始读上头的字:“‘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致吾所慕之人,吃吃。”
我绷着脸,觉得自己脖子都要烧没了,听她问:“吃吃是谁?”
“驸马!”我恼她恼得厉害,自然没好气:“未来的驸马!”
薛霓裳一顿问:“你不是觊觎蔺尚书家的幺女觊觎了十多载吗?”
我一惊,拍着桌子站起来:“谣言!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她垂眸拿指肚在茶碗上沿了半圈:“不是吗?”
“自然不是!”我坐下道:“我与吃吃自小便是两情相悦的,哪里有什么觊觎之说。”
“卡拉”一声,她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茶碗,站起来冷声道:“公主殿下给是不给?”
我被唬了一跳,心道这薛楼主提起一出是一出,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给。”
她一掌推翻了屏风,我自在一片狼藉中安稳坐着,有意提醒道:“这是锦屏,价值——想来追星楼应该也不缺这几个银钱。”
父皇说过,越是紧要时刻,越要不慌不忙,最好再评判几句风景,几句美人,几句风花雪月。
这里几样都没有,我只偷听二哥好像提过追星楼没几个钱。
薛霓裳的脸色也看不出来,只道:“那我亲自去拿来。”接着她就拍了拍手道:“送客。”
我瞧见她扬袖甩了什么,面前一阵香气,想来是迷香之类,总之之后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第8章 第 8 章
等醒来时,外头便是天光大亮,我已经在屋子里躺着了。
想到薛霓裳的话,我只觉得那箭头留着是不合适了,于是翻出来装进香包里,想着抽空叫韩承灏给溶了才好。念念刚好推门进来,见我起了,接过诵诵手里的面巾就往我脸上抹,一边还说:“殿下总算醒了,快些收拾。外头一大堆人都等着呢!”
我抽空把自己脸从面巾中□□问:“等着做甚?”
念念又把我拉起来穿衣服,梳头:“昨晚上白公子没说吗?谷节放河灯以后,便是春华宴。所有女子都要簪花赴宴,然后将自己的花送给心爱的男子。”
说白了就是花做媒罢了,我学着那日念念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念念给我簪了朵海棠,立刻打了我手背一下:“有失体统!”
我……我只得在心里默默翻了翻。
春华宴定在稱州第一楼正南的春华山上,因为稱州偏暖,因此虽是谷节,春华山却已差不多百花齐放了。
许多小娘子走着走着,目光就从花朵上移开,目睐顾眺。
我瞅着吃吃独自一人进了竹林,就急忙跟上去。
竹林越往深处,人越少,最后几乎只剩下我两个。
我快跑几步,从旁边绕了大圈,与之拉开距离,装作一早就在的样子,清清嗓子,高声诵道:“‘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眼瞅着吃吃停下了,我又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假意碰到她吃了一惊:“瑶玉?”
吃吃眼睛一撩朝我看过来,我觉得心都要化了,走过去道:“你我竟能在此处碰到,真是缘分!”
“公主殿下说笑了,瑶玉不敢当,只怕是冤家路窄。”吃吃瘫着一张小脸,真是越看越可人。
“不窄不窄。”我正美美笑着,就听她道:“擦擦口水。”
“啊?”我慌忙抄起袖子,一边瞅着她有没有嫌弃。
然后,就果然见她无比嫌弃地从怀里掏出手绢,替我擦了下,又扔到我手里,扭过脸,也不看我。
我赶紧擦过,偷偷嗅了嗅,然后揣怀里道:“这这真是过意不去,本宫,本宫回去给你洗洗。”
吃吃闻言伸手要拿回去,我正寻思说些什么。克尔泉就呼哧呼哧地走过来,冲我道:“我说殿下怎追得那般紧,合着是蔺姑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瞅着就要露馅急道:“哪有?”
“我看见你吃了两口揣怀里了。”她说着就要来搜,“先前蔺姑娘还喂你了,我都瞧见了。”
“大胆!”我死命扒着自己衣裳,心道这败事的吃货,赶明儿就把她弄死了埋了了事,“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下!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