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战失利,正士气低迷间,一时不察,被蓉蓉起了个谈诗论词的头,二度落败。
之后,她俩说了些什么,我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梦会周公,似乎枕着软绵绵的垫子,心下惬意,恍然如回到了京都,但身下却硌得发疼,总也睡不安稳。
这般休息了一晚,醒来时,小木床上已仅剩我一个了。
连秦弄了匹小骡子,我作为这帮人里最最尊贵的那个,得以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坐骑。
连秦牵着缰绳告诉我,我们要在这山脚下与念念他们汇合。
今日的天高高的,日头碧得发青,露脸走了个把时辰就躲到云层之后,半遮半掩地直到浓云如伞,撑出一片沉重的铅色,压在头顶。
我在马上抬头望,听到有人说了句:“要下雨了。”
我回过头,恰与吃吃对上了眼。
她大概是走得急了,双颊擦了胭脂红般,瞧着我什么都没说,转瞬就移开目光,扫了眼蓉蓉,将脸对上漫山的林景。
鼻尖一凉,我满腔热情刹那熄灭。
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颗隐形糖。
第25章 第 25 章
山间的雨簌簌有声,穿林打叶地落下来。连秦不知从何处掰了几朵大叶子纷发给我们,一边拉着小骡子顺着山道,加快了速度。
雨越下越大,我多披了件衣服都给淋- shi -透了。好在山脚边有两三农家院,连秦即刻赶去敲门。
我搭着诵诵的手下了骡背,忙不迭将叶子递给了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走到门前,我听得那边的声音停了,抬头就见念念向我走了两步,噗通跪在泥水里。
我还未及整理重逢的思绪,便是一惊,忙去扶她:“平时最不讲规矩的那个,这次反倒这般懂得上下尊卑了。告诉你,便是跪我,也躲不过罚去。”
念念自个儿站起来,下半身脏得不成样子,避开我的手,抬眼瞧着我,眼里顿时含满泪水:“殿下受苦了。”
“不受苦不受苦。”我也跟着鼻子酸酸的,笑了笑。
念念抬袖抽噎须臾,就止住了,朝我告罪:“奴婢冒犯了,殿下恕罪。”
我摆摆手,她擦了泪想来扶我,临了退开半步领路:“奴婢身上脏。又要向殿下讨饶,天- yin -雨大,奴婢竟然让殿下在门外站着这许久。”
我有些不大习惯她这般,只得接着摆手:“不妨事。”
“这几家全是废弃的屋子,韩侍卫带人收拾过了,我们便在此处等殿下。因是临时住处,所用不够周全,委屈殿下了。”念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
里头出来两个衣着朴素的姑娘,见到我们便要行礼,听念念提了句,竟直接跪下了。
我叫她们起来,各自做事去,问念念:“本宫是公主的威仪太过了?怎的她们瞧着如此惧怕?”
念念将凳子擦了许久,我坐下的功夫左右看了看,又问她:“你家韩承灏呢?”
“什么我家的,殿下莫要取笑。”念念将碗用热水烫过,倒了水给我:“韩侍卫去镇上卖柴了。”
叫韩侍卫多生分,简直是欲盖弥彰,恼羞成怒,我捧着碗撇撇嘴:“那他就放心你们这些人在这里,都不派个人看着?还有其他人呢,在别处?”
“这边原也是丫头们的住处,外头雨大,奴婢斗胆请了殿下进来。其他人……”念念说着一下子红了眼:“此番,此番本也没留下多少人。”
“护卫只剩下韩侍卫并一位小哥,官家的公子小姐也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受了伤加上一路劳顿,眼下已经……”
我坐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知一路凶险,也万万不料竟凶险至此。念念选了这么条路,该是一开始就晓得自己要担得是什么。只是这担下的事,却是由二哥从我肩上卸下,自己分了一半,又放了一半在我眼前人的身上,在我眼前这些活着的,可以担事的人身上。
她停顿了一下,道:“他们在隔壁住着,方才两位姐妹便是过去照看的。殿下一路劳顿,先屈身在此处歇歇,等奴婢给您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
“不急。”我瞧着外头天色逐渐亮了,雨势也缓了许多,不多时就彻底停了。
念念要去收拾屋子,我便趁此间隙去瞧了幸存的两人,躺在床上的据说是侍郎家中的次子,面如银纸,已然出气多吸气少了。
我叹了口气,和战战兢兢的另一个侍郎次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连秦他们和韩承灏一道,我告诉连秦:“韩承灏回来,你告诉本宫。”
等他应了,我蓦地想起另一遭:“你说,二哥送我走时,有没有想过我会一不小心死在半路上?”
连秦却忽然跪下去道:“殿下绝无此意。”
“绝无何意?”我心口一凉,定了定神问他:“二哥是何意?”
这下,他反倒不说话了。
念念收拾好屋子,又手脚麻利地烧了热水。等我舒舒服服泡了澡,念念又跪下了:“殿下!”
这一声叫得人心肝儿颤,我情不自禁握了握搭在肩上的衣裳:“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跪我。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如此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殿下。”她摇摇头,悲声道:“念念与韩侍卫护送不周,罪该万死。只是还望殿下看在奴婢多年侍奉的情分上,准许奴婢伺候殿下,待回京都伏法!”
我有些想笑,就笑了:“念念,你是不是想着可以和你的韩承灏同生共死了?”
“这等好事,你惯会想。”我点点她的头顶,起身抚了抚袖子瞧她:“不过,本宫也与自己的心上人已然通过心意了?”
我透过窗子上的破洞觑了眼吃吃,外头的天再次- yin -沉下来,凉风挑起她的衣摆,柔软又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