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院纱窗显出一个剪影,接着灯就灭了。
我有些意犹未尽,赶在念念发现之前关了窗,躺在床上,如何睡不着。
因睡得晚了,我起得有些迟,心里有些埋怨诵诵不叫我,原本还想着早上和吃吃来个偶遇。这下好了。
念念在旁边替她说话:“殿下昨晚睡得那么晚,诵诵也是一片好意。”
我看着她道:“不,这不是好意不好意,是懂不懂事,听不听话。”
我觉得我说这话时必定威严冷酷得很,谁知念念翻了个白眼,转头安慰诵诵去了。我不高不兴地用过膳,拖着脚步往外走。
当看到刚好出门的吃吃时,我突然想通了,诵诵也是心疼我,想让我多休息。这样好的婢女,着实不多了。
吃吃冷着小脸要跟我行礼,我怎么舍得,心肝儿颤地免了,正琢磨如何打破这相对无言的处境,蓉蓉就来了。
我顿时有种见了救兵和敌人的矛盾,结果吃吃看了我一眼,转头就对蓉蓉点点头。
看两人眉来眼去一阵,我更觉糟心,自个儿一个人走在前头,把昨晚念的什么“形影相吊”“茕茕孑立”之类的默了一遍,然后就在众人相迎中上了船。
有世家公子结队在旁拜见,念念就在旁边和诵诵一起小声报名:这个是哪个,那个是哪个。
我本没放在心上,但有三人不得不留意,分别是王尚书家的幺子王安楚,稱州白家的白贺之,京都郑氏一族的嫡孙郑晗旸。据说,王安楚风流意气,六艺精通;白贺之清辉朗朗,工于诗书;郑晗旸倜傥疏阔,武艺高强。
我特意让诵诵问过这三人的住处,得知男女并不在同一艘舫上的时候松了口气,却又听说吃吃和蓉蓉相邻的时候紧了口气,在知道自己住吃吃隔壁的时候,彻底安心了。
一上舫,我就催着韩承灏点人开船。
画舫很快离岸,推着碧波绿水,览阅繁华远去。
这艘大舫很是精致,还配了舞姬乐伎。
我一入内,就被一屋子的美人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我家吃吃洗洗眼,然后才放心走进去。
我心里感慨江安令好生通晓人情世故,决定回去跟父皇探讨一番。
第5章 第 5 章
入夜的时候,大舫已经飘出江安地带,我松了口气,回去开宴。
这期间我偷摸把自己做的一块成型的莲蓉糕混进了糕点盘里,然后特意交代过送菜的婢女如此两句。
等开宴后,我瞅着菜果糕点一样一样摆上吃吃的桌子,被念念踢了下,赶忙低头擦了擦嘴角,却发觉没有口水,顿时怒道:“你踢我干什么?”
念念撇了撇嘴问诵诵:“你瞧见咱们殿下的眼珠子了吗?”
我不理她,自己去掰了个荔枝吃下,眼角就瞥到吃吃转到了糕点盘子,然后挑挑拣拣盯着那块莲蓉糕嗅了嗅。
我不敢眨眼地觑着,心想:你倒是尝尝啊!
吃吃又嗅过又看了许久,其后才小心翼翼吃了口,脸有些微妙,一抬眼朝我看过来。
我一下子又把核咽下了,只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赶紧找念念给我倒了杯茶。
喝茶的间隙,我又瞅到吃吃转身跟上菜的婢女说了些什么,然后,然后她就笑了!
我一万分保证,她笑了!虽然不大能看出来,但对于看了她十多年的我来说,脸上哪里怎么了,还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
然后她就把莲蓉糕吃了,还对婢女笑。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莫把杯子咬碎了,会伤着自个儿的。”
我猛地看向诵诵,委屈道:“她怎么能这样呢?”
恰此时一曲毕,众人拍手赞叹,我借着声响,狠狠把杯子放下了。
蓉蓉站起来道:“这曲子不错,不知先生可否出来一见?”
那边痛痛快快撩起了帘子:“可见可见,只怕公主殿下不愿见。”
我瞧着那张脸,噗得一声把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在我四岁唆着吃吃的脸蛋蛋一晚宴之后,从座位上爬起来,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我跟前,瞅了瞅吃吃的背影,问:“好吃吗?”
也是这个人,在我十四岁换完衣裳后,在我身上嗅了嗅,问:“倒你身上那盘菜好吃吗?我闻着挺香的。”
还是这个人,在我前几日的生辰宴上,自己吃了个荔枝核,问我:“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味道,难道要嚼碎了吃吗?”
这个只知道吃的玩意儿,是大煦的附属国,异国的公主,统共来了三次,每次跟我搭话都没离开过吃字。
而我,在她第一次的问话中就晓得,她在觊觎我的吃吃。
这吃货行了个礼道:“看来泉泉想得不岔。”
我接过念念递来的帕子擦过嘴:“克尔泉,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了?”
“叫我泉泉。”她直接走到我面前,我拦下了韩承灏,看她把我盘子里的菜抄起来吃了,仔细品了品,忽然道:“你这衣裳不是你十四岁的生辰宴上穿得吗?我记得你还倒了盘顶好闻的菜在上面。”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心里想着要怎么弄死她。
吃吃站起来问道:“你是乐伎?”
我忙睁大眼睛看过去,心道,吃吃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别说,这吃货其实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脸有点肉嘟嘟的,身段也好,穿得衣服虽然暴露,但万一吃吃喜欢呢?这吃货个子还比我高,还会弹琴。我越想越觉得不妙,得赶紧把她弄走才行。
她转过身面向吃吃答道:“非也。”
吃吃又问:“那是客?”
“不能是。”我脱口而出,她要是客,不就能相人,也能被人相了吗?
克尔泉扭头看着我:“只怕公主殿下不会请。”
吃吃紧接着道:“那便是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