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钱闯江看着地面,两手握得很紧,“他以前,经常打我和二哥。”
“在哪里动手?”花崇问:“你们的父亲知道吗?”
“在家。”钱闯江摇头,又点头,“知道,提醒过大哥,但大哥不听。”
提醒。花崇想,钱闯江用的词是“提醒”,这个词所带的感情色彩太少了,说明当年他们的父亲钱勇对大儿子欺凌二儿子和小儿子的事根本不上心,仅是口头上说了两句而已。
毫无原则的溺爱与纵容,也难怪钱毛江施与他人的暴力会步步升级。
“钱毛江经常欺凌村小的同学,你和钱锋江见过吗?”花崇继续问。
“没有亲眼见过。”钱闯江说,“我们都尽量避着他。”
“村小那间木屋,你去过吗?”
钱闯江迟疑一会儿,“去过。”
“受罚?”
“大哥让我给他送烟。”
“他在那儿抽烟?”
钱闯江没有立即回答。
“应该不只是抽烟。”花崇说:“他在那里欺辱同学?”
“我没有看到!”钱闯江声量一提,语速也变快了,“我没有进屋,罗,罗昊出来拿烟,我没有往里看。”
“那你听到了什么没有?”
钱闯江摇头。
“再想想呢。”花崇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如果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你不会这么紧张。”
钱闯江抿着唇,一道汗水从右额的伤疤处滑过。
半分钟后,他又开了口,“我听到一个人在哭,还有扇耳光的声音。”
“男的还是女的?”
“应该是男的,是个小孩儿。”
花崇适时地停下,在角落里的饮水机接了杯水,放在钱闯江面前。
钱闯江拿起就喝,大约是因为不适应这种问话,中途洒了不少水出来。
待他情绪稍稍稳定,花崇换了个话题,“你喜欢玩游戏吗?”
钱闯江不解。
“你今年20岁吧?这年龄的小年轻都喜欢玩游戏。”
“玩,但玩得少。”钱闯江说:“家里有事要忙,没有太多时间。”
花崇本来想说出《白月黑血》,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钱闯江有没有玩过《白月黑血》,是不是其中人气角色麟争的拥趸,柳至秦一查便知,不用在此时打C_ào惊蛇。
钱闯江捏着纸杯,“你问完了吗?”
花崇玩味道:“你很急?”
“不是。”钱闯江紧皱着眉,“我以为你问完了。”
“再聊一聊吧。”花崇抽出一支烟,“介意吗?”
钱闯江摇头。
花崇点燃烟,吸了一口。香烟有时能缓解紧张的气氛,让对话显得更加随意。
“钱毛江遇害当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钱闯江右腿抖了两下,似乎正努力控制情绪。
“当年你10岁,记不太清也正常,而且以前你接受问询时的记录还在,我回去查一查就知你说了什么。”花崇淡淡地说。
钱闯江却突然挺直了肩背,神色复杂。
花崇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刚才的话听上去毫无杀伤力,跟闲扯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威胁。
——我知道你说过的话,你现在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两段话一对比,你有没有撒谎,我一辨即知。
“我,我和二哥睡得早,我们跟大哥不住一间房。”钱闯江磕磕巴巴地说:“他回来的时间和平时差不多,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你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没有,我睡得很沉,夜里出事才被吵醒。”
花崇声音一沉,“有人证明你说的话吗?”
钱闯江警惕道:“你怀疑我?”
“对所有人,我都会问这个问题。”花崇道。
钱闯江的眉头皱得很深,“我和二哥住在一起,他能证明我说的话。”
“但他也说,他睡得很沉。”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钱闯江久久不语,花崇笑道:“民间有种说法——血亲兄弟之间,有时会有心灵感应。钱毛江得罪的人不少,你有没有想过,谁最有可能杀害他?”
“没有。”这次,钱闯江回答得很快,“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
离开“山味堂”时,花崇闻到一股桂花的香味。他回头看了看,柳至秦说:“里面的园子里种了不少桂花树。”
“和钱锋江‘j_iao流’得怎么样?”花崇边往前走边问。
“我赞同你的说法,这个钱二少应该与案子无关。”柳至秦手心里居然捏着一小把桂花,“他没有掩饰对钱毛江的不满,和我说话时的情绪波动在正常范围内。”
“嗯,我昨天就觉得他没什么问题。”花崇拿走一戳桂花,握在手里搓了搓,满手香味——随手搓香味浓郁玩意儿的习惯是跟法医科的同事学的,命案现场,不得不碰触尸体,就算带着几层手套,并且用消毒水洗过,事后也会觉得手上有味儿,这时候,搓一搓香味特别浓的东西就很有用了。
“还要吗?”柳至秦把剩下的桂花也递给花崇,又说:“不过他对你意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