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生生的叫唤他。探头他望进那片幽远的声音里,不知道是否应该“嗯嗯”的应他。
“蔓笙”是否还能是他的名字……现在的名字应该是什么?孔水吗,还是绿蚁,又或者……。小粉头
不管是蔓笙、孔水,他恰恰总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蔓笙……”
“蔓笙……”
“蔓笙……。”
“蔓笙。”
他还在叫他。
似是永无止尽。
心都给他唤软了。
就像再坚硬的泥土,蒙蒙春雨也能将其踹软。
“嗯嗯,我在这里……”急急忙忙的跑出去答应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粗心的寻到了别处去,当真错过了自己。
蔓笙,你擦擦眼睛,是为了看清楚黑暗中他的身影;你磨磨蹭蹭,是为了让他多等一会儿?
“哑唔,哑唔……”雪梨你也来了,一团白白的毛绒跟在他身后。
没有凝视拥抱,甚至没有认认真真的去看看对方的脸,略去所有,半夏只是牵起他手,连带那片湿了的衣袖一起握在手心,说
:“回去吧!”不是我们回家去,也不是我们回去,只是“回去”。
谁?去哪里?
他的话质朴无华,无从亲昵。蔓笙却顺从地跟随他,这一刻他是心平气和的。
半夏觉得这样的光景似曾相识,总是这样意外宁静的夜,总是候着他,他也总姗姗来迟,手握得更紧了些。他还没打算好去那
里,其实去哪里都好,只要愿意。
“我去了余不弄的革小轩。”不久,蔓笙道。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是发生在他默许下的。
“其实我姓孔。”
“我,知道。”
“那么这个呢?”蔓笙从怀深处掏出它。
半夏转过身看见他在笑,手心托着方白帕,展开了里面是一摞叠在一起的枯叶。
那里的每一张叶子半夏都分外熟悉,因为每一张都是他细细挑选收集的:圆阔,瘦窄,齿轮……绝没雷同的。
“是你打架的时候,从袖子里掉出来的。”蔓笙笑着拨弄这些总是在大夏天无故钻到自己头发里去的枯叶,靠近了,将耳朵贴
在他的心口上:“用光了你要怎么办呢?”蔓笙换用额头去抵住他心口,不住用力研磨,似想顶出个洞来:“……你知不知道
我才是孔家长子……知不知道?”
雪梨静静地蹲在墙角边,望着两人。
半夏举起臂膀,僵硬的手指插入到他柔软温暖的发间,满满一手他的后脑勺,摁了又摁,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么久以来,他处
心积虑想要报仇,一心想要同样承受他曾承受过的痛苦的那个,是此刻握在手里的人。半夏紧紧地抱住他,紧到让他喘不过气
说不出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半夏举起他脸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如果让我选择从来没有遇见你,宁可让你恨我永生,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鲜血淋
漓的遇见你。如果没有他处心积虑的报仇,没有夜闯墨玉谷,那么便没有篱城古道外的相遇,后来芦蒿滩旁夜夜的守候,没有
他欢快吹奏的千年风雅……
蔓笙什么都听不进,只管够上他的脸颊,嘴唇与他的凑到一处,感觉到他闭紧了气息,良久,近乎发粘的嘴唇才开始吮吸自己
。
温暖如春。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吻,我能感觉到比第一次浓烈多了,是我喜欢得你更多了,还是中间真的隔得太久,第一次的感觉我
都有点忘了,不管怎样你都让我上瘾,我脑子空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我使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匕首插进身体里。只可惜生命只有一次,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否正确,因为生命只有一次,
因为只喜欢过你这么一个人,没有同样的过去和未来让我来验证。你曾过问我信不信前世今生,我说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
要问的这么悲凉,现在我懂了:你早已预知今日,所以你从不多言。所以你也只会生硬的说‘这和我没关系’,不会吼‘我的
事你少管’;只会吼着让我滚,不会骂‘你怎么不去死,我看了你就厌’。
半夏伸出手指去抚摸蔓笙眼睛,看见他眼角仍旧带着浅笑,忍不住发了昏,问道:“你,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苦?”看他摇了摇
头,目光越过自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
半夏察觉他紧绷的身体渐渐发软,旋头看见那把匕首,嫣红的血自他腰间淌了一腿,半夏感觉被人从被窝拖出强行兜了一头冷
水,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慌乱之下只晓得用手去捂住他伤口:“当真就这么恨我。”半夏气息再不能压得四平八稳,强绷紧
了脸,自己吓唬自己般咬牙:“你想死?天下便宜的事也有,却绝对不是今天这一桩,你现在是孔家的人,你我不共戴天,我
隐忍多年你才受了几天的苦,我哪有这么容易就饶过你……”
那边蔓笙却似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道:“我不苦,只是常常找不到事情做,觉得无所适从,渐渐觉得自己变了,开始百感
交集……突然觉得寂寞深入骨髓。”
半夏拎起他衣领,恨不能给两个耳光扇醒他:“不要再假装受苦的灵魂,总是一副受伤的样子,我最受不了就是这个。自己想
想吧,是否够得起“伤”的级别。我不明白难道你就不觉得腻味?”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好他似乎仍然没
有听进去。
刀身刚刺入时的冰凉感觉很快就适应了,蔓笙靠紧他,将他捂着腰的手慢慢拉到胸前:“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蔓笙凑
近他耳朵,“我想躺在绿阁自己的床上,床变得又大又宽又软,而你就躺在我身边,每一夜都会在,轻轻地把我的衣服脱掉,
非常非常温柔地……”蔓笙看着他忙碌着为自己包扎,手指戳上他鼻尖,“弄着弄着我就开始发呆,突然又恢复知觉就对你喊
,不可以半夏,可是你不并不住手,只说我可以。而且还越来越激动……我就哭了,哭着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