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民女……”
邱月跪在地上急急开口,却被皇上身边一个圆脸太监打断:“大胆贱民,皇上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分!”
邱月被他吓得怔住,再看眼前仪仗威严,气度斐然,皇帝倦倚如天上神人,不由喉舌僵硬,吐不出话来。一鼓作气,再而衰,她胸中激荡已久的那口气散了,想起自己的胆大妄为,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韩伟不慌不忙,带着笑道:“回皇上的话,师傅一切都好,就是这些日子偶感风寒,吃什么都没味儿。”
葛公公全名葛昏晓,打小身子骨就差。当年皇上被太上皇派往边境,十监中的老人儿除了留在宫中照顾太后的现御用监王吉王公公,只有他因病错失了与皇上同甘共苦的机会。很有一部分人暗地里念叨,葛昏晓如今这中不溜秋的地位,都是病害的。
皇上摇头笑道:“那小子肯定是看着现在春天了,百花齐放,也不试试冷暖就把袄子脱了。”
韩伟一个激灵!
却听皇上接着道:“昨个皇后送来的酸枣糕不错,胖子你去皇后宫里要些,给昏晓送去。”
方才训斥邱月的圆脸太监笑着应了。
他也是十监之一,陈胖子,身为大内总管,专门贴身伺候皇上。
只听方才几句话,陈胖子就知道,葛昏晓比自己之前想的还要重要。
且不说皇上看见邱月的面相体态,立刻就猜到是葛昏晓起了色心,可见主仆了解颇深。最要紧的是,皇上接下来的敲打只有轻飘飘一句,赏赐却是直接通过他从皇后手里讨。
今天他从承乾宫到坤宁宫,再到葛昏晓住的福寿殿,一圈跑下来,宫里恐怕没人不知道葛公公盛宠正浓了。
“你,”皇上一指跪在地上的邱月,“有事吗?”
邱月哪里知道宫里的弯弯绕绕,听见皇上终于问起自己,深吸一口气,稍稍镇定,哑声道:“民女邱月,本是今年入宫的秀女,正过宫门,这位公公就突然出来要带民女去见葛公公,说,说……葛公公有意纳了民女。求皇上给民女做主!”
她待选时专门塞钱问过嬷嬷,皇上最讨厌女子哭哭啼啼纠缠不清,故而答话时但求将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她利欲熏心,诬陷公公!”韩伟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邱月愤慨道,“皇上有所不知,这邱月急着攀龙附凤,不顾父母之命,自己让丫鬟在选秀名单上画了押。邱月之母却舍不得女儿出嫁,求到公公面前。公公不忍她们母女分离,心软答应了,这才派小的赶在邱月进宫之前把她带出去。公公完全是一片好心,竟被贱人这般诬陷,皇上明察啊!”
邱月怒道:“我爹爹早被你们打入大牢,母亲怎会去求你?”
“邱列窝藏朝廷钦犯,罪有应得。他膝下只得邱月一女,邱母有意令邱月招婿延续邱家香火,自然不愿意让她进宫待选。”
有理有据,即使皇上招来邱母对峙,他都不惧——邱母早已屈服,愿用女儿换丈夫一命。
邱月慌了,她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把谎话说得那么天衣无缝!她红眼道:“明明是你派人威胁母亲,若不将我嫁给葛公公,就让我父亲死在牢里!”
韩伟眼睛一亮,道:“皇上,此女先前还说奴才‘突然’把她从秀女队伍里带走,现在又说奴才早有逼迫之举,前后矛盾,可见全是信口雌黄,不足为信。”
邱月俏脸通红,她之前只想坐实葛昏晓从皇上手里抢人的罪名,竟被韩伟捉了把柄!
陈胖子趁机尖声道:“大胆刁民,竟敢欺君!”
紧要关头,邱月双目含泪,仰起脸望着歪坐辇上的九五之尊,凄然拜道:“皇上明鉴!”
楚楚可怜的少女,面容娇艳得像早春的娇花,趴伏在地更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她年纪比旁的秀女大了些,却更具风情,秀气的眉眼间藏着几分狠意,几分经过磨砺才炼得出来的刚毅。
一看就是个经过事儿的姑娘。
皇上打量着她,似乎在权衡,权衡她的美貌是否值得让自己降罪于从小陪伴自己的葛昏晓。
第二章:葛昏晓的系统
皇上打量着她,似乎在权衡,权衡她的美貌是否值得让自己降罪于从小陪伴自己的葛昏晓。
他了解葛昏晓,没人会不了解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对十余年的人。
在冷宫里,葛昏晓是唯一一个恪守奴才本分的奴才,而他,则是冷宫里唯一一个主子。
皇上记得每个可能让葛昏晓生病的季节,因为儿时葛昏晓一生病,就意味着他必须自己穿衣服、自己洗澡、自己梳头,甚至自己用小炉子慢慢热早就冷掉的饭菜。
当他接到前线监军的旨意,葛昏晓也是第一个退缩的人——那不是容易生病的季节,葛昏晓却能让自己病得连床都下不来,其心可诛!
但那时候的皇上没想到这点,他天真的以为葛哥哥是真的病了。
那天晚上他给御膳房的小太监说了一个下午的好话,才讨得半锅贵人剩下的燕窝,想带回去给葛昏晓补身子。捧着锅子转身时,他清晰地听见御膳房的小太监跟同伴炫耀,他这个皇子如何在一个公公面前低声下气、吹捧逢迎。
当时他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把锅子藏在怀里匆匆往葛昏晓的住所跑。
他想告诉葛昏晓,他对他多么多么好,以后他们主仆一心,定要坐上皇位,给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点颜色瞧瞧!
但葛昏晓不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