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不悦,斥道:「中殿何时也懂得权谋之术?」
「臣妾一心为王上着想,否则何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尹然坐于榻前,低俯身子。「因御膳厨房之事,崔尚宫曾对臣妾有所怨言,若臣妾仅为自身思量,便不该让崔尚宫有出头机会。但提调尚宫之事是由崔尚宫举发,加上母妃娘娘也信任崔尚宫,所以臣妾才择定由崔尚宫出任提调尚宫一职。」
「若王上应允,御膳厨房最高尚宫之位,臣妾想交由崔今英崔尚宫。」
他看着万事妥善安排的尹然,竟觉得昔日的小女子离他越来越遥远,又或者是因为他从来没好好看过尹然,没看见她眼中一直有着的刚毅冷绝。
当中殿将后宫之事处理得愈好,他便愈喜爱窝在敬嫔处所。他欣赏中殿给了他一个安稳无波的后宫,但面对同样安稳无波的尹然时,他宁愿和敬嫔一同嬉笑,逗弄着他们的孩儿福城君。
就在此时,传来中殿有孕的喜讯。
当他将喜讯报予母妃时,两人皆一脸凝重的坐于殿中,好一会儿母妃才道:「叫御医帮中殿好好看看。」
母妃和他担心的是同一件事,若是中殿产下元子,则中宫殿的势力将益加扩张,甚或动摇世子的势力,他也担心以尹然的聪慧,日后会引发更多风曱波。
去看完尹然,李怿仍选择在敬嫔处所留宿,从怀中掏出一盒龙涎香,置于敬嫔手中。「这是崔尚宫呈上的龙涎香,这一盒是寡人特地留给妳的。」
「我才不要。」敬嫔推开手,语气埋怨。「臣妾当初怀福城君时,家父也想方设法要弄些安定心神的药方,却诫告臣妾万万不得碰龙涎香,因为龙涎香有破气活血之效,反而对胎儿有害。从那时起臣妾便不喜龙涎香了。」
又纠缠一阵,敬嫔好不容易睡了,李怿却是心思百转。隔日,李怿下令赐龙涎香予中殿。
至云岩寺祈福的中殿,却未如愿保住胎儿,胎儿出生之时早已绝了气息,中殿因此悲痛不已,元气大伤于中宫殿内谁也不见。
独独只见了一个人──严尚宫。
严妍是从中宫殿正门大摇大摆进入殿中,想不引人侧目都难。去王大妃殿一趟,他也略微惊讶严妍来历,竟是险成了他妻子的严氏之女。
不知尹然和她谈了些什么,当李怿前往中宫殿时,语句尚未问出,尹然已看着他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前些日子我召严妍入中宫殿,我告诉她,我愿将这中宫之位相让,臣妾岂有资格再待于此大殿上?臣妾未能好好保住腹中胎儿,愧对王上……臣妾也只想是名寻常女子,与摰爱的夫君执手共度一生,子女成群,为什么苍天连这小小心愿也不让人实现?」
他看着尹然掉泪,无助的小女人模样令他心底某处揪了起来,环手抱住尹然,他柔情的低声安抚:「中殿不要紧的,最重要的养好身子,来日方长。」
「可是王上……王上真的喜欢臣妾吗?」
李怿惊了一下,回眸只见尹然脸上写满了脆弱无助,声调如凄似怨又像是控诉。
「臣妾只懂打理后宫,熟读女诫内训,其它一窍不通……」
「中殿莫说这些,寡人自然视妳为心头瑰宝,不要瞎想。」
是啊,中殿再厉害也仅是个女人,女子仍须有男子的臂膀做为倚靠。他万般温柔的抚着尹然脸颊颈肩,见她憔悴的模样,再度把心都遗留在了中宫殿。
第81章 李懌篇(中)
当他听闻中殿失去的其实是双胞胎、甚至因未及时取出的死胎差点危及- xing -命时,内心的愧疚不由加深,看着中殿卧倒榻上抿唇不语的模样,除了陪在身边,他竟不晓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温柔和内疚两种情绪同时并存,他开始有些害怕面对中殿,于是假借赏月之名离开中宫殿透气,却再次邂逅多年前曾共度良宵的宫女,他不记得那承恩尚宫的名字,但对带着那略带惊慌的无辜神情仍有印象,象征着这小女子不属于错综复杂的任一势力。于是那夜他到了承恩尚宫的处所,这成了他忘却其它人的地方。
当承恩尚宫怀上龙子的消息传出后,他小心翼翼观察中殿反应,中殿却是平和有礼的道了恭喜,他心中无由生出一股失望。
──「淑媛的晋升仪式,臣妾定会用心擘划,她腹中的龙子也是王家血脉,臣妾由衷恭贺王上。」
「当妳觉得自己离一个人越来越遥远时,有什么方法可以得知对方真正的心思?」他喃喃的问出这句话。
在怀中的淑媛,不解的抬头看他。「王上说的什么?」
他看着淑媛如孩子般懵懂的神情,掩饰的笑了笑。「还是来淑媛这里好,淑媛肌白胜雪,好似一眼就能看穿……」
而当淑媛也差点难产时,他几乎忍不住想这是否为报应,幸好得医女相助,淑媛母子均安。却在此时,中殿向他透露了一项消息。
「王上,臣妾怀曱孕五月有余。」中殿徐徐说道:「臣妾原以为不会这么快再有身孕,只当是身子不适,或许这是上天见臣妾可怜……」
听着平稳叙述的语调,被欺骗的狂怒油然而生,他厉声质问──「为何这事不早些告诉寡人?!」
「臣妾的确不知……」
那时他看着中殿多情的眼神,心中一软未再往下追问。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想起,已有生育经验的中殿,怎会分不清究竟是生病还是有孕?
由于淑媛的前例在先,中殿自是得到了更多照料,庆源大君安然出生,但没有任何喜庆仪式,只因多年前的昏眩再度袭来,如同那次硫磺鸭子事件,他又陷入了莫名的头痛当中,这次甚至病到双眼迷茫,病入膏肓。
「中殿、中殿……」慌乱中他握住尹然的手。「听说妳将最高尚宫关入义禁府,寡人的病真的是因膳食所引起的吗?」
「王上不用担心,内医正定会很快找出病因。」
可是他的病根不是由内医正找出,而是由一名叫徐长今的医女;如同他明白中殿根本不相信内医正,囚禁最高尚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中殿不会命医女长今秘密在另一处所找出病因。中殿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他的夫君、一国之主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