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中殿展现了明快果决的睿智,这等雷厉决断甚至令他害怕。当长今现身在淑媛处所,要求为韩尚宫的事件做平曱反时,他说出心中最深的顾虑。
「要消除韩尚宫的怨恨,就必须再一次见到鲜血,寡人是经过流曱血才登上宝座,登基后也发生过流曱血事件,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如果这一次再发生流曱血事件,世子的势力就会被削弱,这么一来,中殿就会掌握世子,到那个时候,中殿就不是寡人的妻子,是威胁我儿的人。身为一个父亲,身为一个女人的夫君,寡人到底该怎么做?」
若非庆源大君年幼,也许尹然想做的便不是掌握世子,而是以庆源大君取而代之。是从什么时候,他将尹然当成了敌人?
世子背后的势力是功臣派,只要功臣权势安稳若泰山,即可让世子成功继位,但尹然的心思比他更快,她利用长今要为韩尚宫伸冤一事,联合士林派对右相等人昭揭硫磺鸭子事件,从崔氏家族牵扯出右相吴兼护长期以来的不法勾当,一举扳倒勋旧功臣,他却只能维持那公正无私的王上楷模,任由韩尚宫获得平曱反,任由亲近王曱后的势力高涨。
直到数年后中殿以灼鼠事件逼死敬嫔,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闯入中宫殿──
「已经处死了反正功臣还不够,就连寡人喜爱的敬嫔,妳也要逼她上绝路吗!」
尹然微微抬起眼,神态一如平静的湖水。「王上饮酒了?怎么混身酒气?」
「不用!中殿妳寸寸进逼,视寡人这个君王为何物?中殿这个位置,是寡人给妳,寡人要收回也易如反掌!」脑海中闪过一事,他轻蔑一笑。「妳应该也清楚这件事吧?最早寡人想立的中殿是严氏之女,刚好她现在也入宫当了尚宫,寡人只要让她变成承恩尚宫,再让她怀上龙子步步晋封,她就会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中殿之位,寡人也不用再看妳的脸色!」
此话似乎正中尹然心病,他见着那张苍白的脸更薄如纸色。尹然霍地起身,抓曱住他欲拂离中宫殿的衣袖。
「王上怎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听闻尹然的声音发颤,他竟愉悦的笑了。「臣妾所做之事,全是出于一颗爱慕之心,否则臣妾有必要将自己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吗?」
他还来不及出言嘲讽,尹然的嘴唇已贴了上来,封住所有话语。他头次感受到尹然的主动,甚至带有股说不出的急躁。这个狠心绝情的女子还是爱着他的吧?因为爱他爱到了发疼,所以才做出这么多的事吧?在双方近乎撕咬着彼此的情况下,他竟从痛苦中感受到一丝愉悦。
──尹然爱他,他的中殿是如此的喜欢他。
「中殿对寡人的喜爱,是狠心绝情的那种喜爱啊!」李怿就这么坐在淑媛处所,对着面前眼泪扑簌落下的长今如此说道。
「我在殿外听到妳说『您可以夺取我的- xing -命,但是小的不会改变心意』……我知道妳跟中殿之间的关系,中殿要妳做的事,我心里也略知一二,快说出来吧!还是要寡人把中殿叫到这里来?」
医女长今的默然,却是早证实他心中猜测。尹然在他来到中宫殿时忽然改口,要把长今留在身边做至密,那么在他到来之前,尹然定是想劝诱长今做些不轨之事,幸好长今的顽固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否则以她如此高超的医术,有些疾病的发生定是神不知鬼不觉。
「妳不愿当中殿的至密,却也不愿害了中殿,妳只想救人是吗?」
「……是。」
「寡人知道了,妳退下吧。这几日妳就留在宫中,等候寡人的王命。」
待长今躬身退下,他抚额闭上双眼,这宫殿里什么是由得自己的?近来中殿已将势力不断延展,若要对付中殿,就得先从后宫开始着手。
他明明看见了长今临走前眼中的落寞和去意甚坚,却只得把心一横,将长今当做对付尹然的棋子──让尹然知道,真正握有权力的还是他这个君王!
只要长今站在他这边,等同确保了世子的安危,若他想得到,代表中殿亦知此事。果真听闻内禁卫回报,中殿再度和长今密会。
「你说她们在严尚宫处所前遇见的?」
「属下不知这消息是否太过琐碎,只是觉得奇怪……」
「前些日子寡人命你去调查中殿的背景,还记得吗?」他凝起眉头沉思。「入宫以来,中殿向来和后宫关系和善,嫔御之间亦相处融洽,可是唯独对于严尚宫,疏远得生份。」
「是否因选妃之事,两人种下心结?」
「中殿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明了吗?」和尹然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有些了解这个女人。「对于越要对付的人,中殿会表现得越亲近,但她如此孤立严尚宫,甚至不顾过去交情将其贬至太平馆,树敌明显这不像中殿会做的事。更诡谲的是,严政近日在朝中表现,竟是导向中殿支持的势力,若真如传闻两人早已闹翻,此举岂不奇怪?」
「殿下的意思是?」
「不如换个方向思考,也许这代表,严尚宫对于中殿特别重要──甚至是中殿布在宫里的暗桩!」
「那殿下打算……」
「我想探探严妍是个怎样的女人。」他想起那晚提及严妍名字时,尹然俄而色变的剎间。「如果是中殿的人,留不得;如果不是中殿的人,就让她成为寡人的人吧。」
那夜,他头一次认真审视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子。和严政的锋芒锐利截然不同,严妍五官圆曱润平和,彷若一卷压封已久的书册,不因外界喧哗而噪动。
却是在开了口后,他才明白这女子和她的父亲极度肖似。
「王上是否想请奴婢告知家父,如今的风向看似顺风,但不见得会一路得势到最后。」
「母后曾对寡人说,严尚宫直谏敢言,果然不假。只是严尚宫如此脾- xing -,如何曱在后宫生存下去?」他轻笑数声,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蓦地变了脸色。
「──因为奴婢有中殿。」
严妍果然清楚他想问的是什么。「中殿想让长今成为自己的至密,可是寡人想让长今当寡人的主治医官。这,也可以吗?」
将话题落到了中殿身上,只见方才仍笑着对他说「因为有中殿」的小女子,极细微的一怔。不多时,严妍压低身子,恭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