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想你
少女美眸骤亮一霎,随后熄下,问道:“何解?”
看着年纪不大,却很能沉住气,流宛如是想。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流宛勾起抹笑,道:“两厢情愿的事,碍不着他人,凭甚不能在一起?方才那人就是你姐姐罢,若真要把她舍得让人,你可愿意?”
少女即刻沉了脸,眼中暗色沉沉,显然是知道该愿,心底却如何都不愿。
流宛愈发开颜,似开解般道:“虽是姐妹,若这样的感情真是错,世上又哪会有那般多的断袖磨镜,又何必生出我们这样的人来。你二人的事,旁人可掺和不得,要说她对你无意,我是如何都不肯信的。”
少女沉寂半晌,听进却也没听进,明了自己心思,却挣扎不能认,默然拭去嘴角血迹,游魂般离去,仿佛在哪里落丢了所有心神。
流宛其实根本没猜另一个少女的心意,亦猜不到,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反正她觉得她没做错,不过是帮那少女看清本心罢了。
存天理,灭人欲,倒不如不要活在这世上,那才是真天理。
饮食天理,山珍为欲,夫妻天理,妻妾为欲。
谁都耳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说着天理人欲的人却私故人财,纳尼为妾。圣贤亦为人,同样不可过分苛求,但又怎能以自理来要求他人呢?况未能自束。
流宛从来不讲理,其实纵欲也好,快活就行,不碍他人,又有何妨?
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欲,便会生欲,所以永无可能去欲存理。
强行压抑本心,只会适得其反。
食欲、物欲、名欲、爱欲,人生在世何时不生欲?何处不是欲。
流宛笑着看少女走远,理理衣襟,留下吓得瞠目结舌的喊堂,从容拿了餐食,上楼寻她的欲。
半是哄人半是撒娇,一字不提方才的事,不提方才说过的话,只拿蜜枣般的情话堵人。
乱心的问题暂且按下不想,只管能拥进怀中能真切感受的甜蜜,流宛几乎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到,差些放下她原本要做的事。
直至碧青提醒她道:“那位回信了。”
“拿来看看。”流宛单指抚着手中杯沿,神情非喜非惊。
展开柔白信纸,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却没有想象中高兴。碧青试图从她的脸色猜出些什么,却终未得。
流宛已经不是想要什么便会摆在脸上的那个孩子了。
不悲不喜,淡淡道:“花朝之后,他会派人来。”碧青当即大喜,道:“姑娘终于能够脱了这腌臜地方!”
流宛哂笑,道:“未必是什么好事,吉凶未卜。”却是一定要做的事。
“还需要些保障,以保他不会对我们下手。”流宛道,依旧抚着杯沿。
“姑娘是指?”碧青不解,问道。
流宛敛眸不语。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先解决一件事,不如说是想明白。
山雨欲来前,总是风好鹧鸪天。
浮宵于她,究竟算什么呢?她是否能够毫不顾忌的舍弃?数百个日日夜夜的相伴,当真毫无留恋?只是因为无趣招惹?她于她便只是欲望的意义?
如今不知名的为难,竟就是纵欲结果?
恶种恶因得的恶果?
那些话,流宛自己亦早分不清真假,连同那份她所言的,对首饰花瓶的情感。害怕她碎掉,害怕被自己亲手摔裂,真可惜啊。
所有温柔情真,都是假象。
所有甜言蜜语,都如那夜烟火。
转瞬即逝,镜花水月。
遇见的少女甚至能够承认那份禁断之想,而她连自己始终算得上真正的喜欢否都不知晓。就算知晓,怕也是不肯承认,她一直如此自私。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抱着恶意的心思接近浮宵,发觉她的温柔心软,因为自己的空虚寂寞而选择乘虚而入。不过仗着浮宵的喜欢,仗着浮宵独对她的心软,最后在心底扎根成于‘物件’的畸情。
不允许浮宵离开她,自己却能够随时舍弃,要浮宵喜欢她,自己却不能承认,相同给予同等的感情。
从来都是假的,只可惜浮宵迷了眼,流宛蒙了心。
流宛却隐约觉得,不论往后如何,她都再忘不了浮宵了。
虽然正因太容易得到,所以没腻却也不会珍惜,这是人骨子里的东西。浮宵又一直纵容,流宛毫无愧疚,得到最好的了,却太理所当然,舍弃也理所当然。
她其实已做好了选择,哪怕心底是隐隐作痛,哪怕还未有的后悔已开始暗中发酵。
时间已然不多,舍弃前的时刻。
流宛此时忽然很想见到浮宵,虽然心中有逃避挣扎,比起想见的欲望却可忽略不计。
彻底失去前,也许该最后确切拥有一下。
“烧了,不要教人看见。”流宛起身吩咐,匆匆返回刚才回来的来路。
疲乏地推门而入,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却好似用尽了全力。
失神望住窗前浴光的人,正在斜阳下轻柔翻着书。流宛开门因为无力,没什么声响,那人却似感应般抬首,见到去而复返的人,笑问:“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流宛看见那人未合上的书中夹着东西,是她第一次送她的笺。
她忽然明白了。
走近一语不发地抱紧那人,听那人羞恼道:“门也不关!”
她其实,早已无法彻底割舍,无论,对她是什么感情,就算她还不懂得,就算这一生也不能懂得。
张了张口,想要像以往一般说出喜欢,却不知为何不愿再吐露虚假,于是她如实说出。
“我想你。”
第90章 内疚
很快到了花朝。
这两日浮宵也不知流宛究竟吃错了什么,平日就黏人的人,这几日更是一刻不离地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