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又爱又恨,期间竟似眨眼间,便至花朝。
难得也是能歇的日子,喝酒的人不会来这里,寻乐的人也只有晚间才有闲,何况普通游人绝进不到。
知府早在故里婚娶,年后便带着妻子任回,带来喜讯谢金一回,便再未来过。
而另个人,也是再未来过。
浮宵算是彻底得了闲。
今日白日所有人都是能闲的,约上二三好友,多相约游乐踏青。
浮宵往年从来与梧湘一起,今年也不例外,但又不一样,添了两个人。
每年慕名而来的游人极多,盛繁非常。
斗花赏花,扑蝶剪彩,万紫千红披锦绣。
街边集售,椰酒甘汤,梅酒瓜汁,花农挑担四走贩花,春日有的春日没的,通通在洒水花篮中盛散飘香。庶士娇娥,买花戴花,等风雨如晦。
四人走着走着便散了,不过是二人一起。
彼此倒也不担心,都是从小长在洛阳的人,走不丢。浮宵领着流宛,梧湘引着瑶瑟。
流宛紧紧牵着浮宵的手,无论人流匆挤或疏稀,半分也不愿松开。浮宵无奈,道:“我又不会丢。”
二人此时已至龙门下,游人颇多,比一路而来见到的还多。
流宛也不看那大山巍峨,秀林精致,只看熟悉眼眉。半晌,低垂了眼眉,道:“我怕我丢。”再抬首时,不等浮宵回答,便焦躁地拉着浮宵就近入了一条苍翠山道。
“怎么了?”浮宵问道。
这道不知通向何处,幽深蔓蔓,林秀遮日。
流宛恢复常态,嘟囔道:“讨厌的家伙……”
浮宵回首去看,远远见一个青衫身影,护着一个笑容烂漫的娇弱姑娘。
不觉亦笑了笑。
“见到他就这么开心?”流宛幽幽道,神色- yin -晴不定。
浮宵横她一眼,不言。
流宛却也不说话了,亦不似往常一定要磨着浮宵说见到她最高兴。
流宛最近很不对劲。浮宵发觉了,本就茫然,现下更不知流宛是闹哪门子的- xing -子。却无法不哄,于是羞赧别首道:“日日见得到你,才最开心。”
流宛方复笑容,牵着浮宵向前走去,默然片刻道:“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木草芳华,还有二月里才开的花,曲径通幽。
流宛忽然很希望这一路不要走完,她们用一生走尽。
没什么岔路,一路只有一道,所以不必担心迷路,回时只需沿路。
二人未走太远,不想幽深处竟是片花田,丛丛而生,亭直娇脆。
不知是花映人娇,还是人比花娇,总是场美盛之宴。
浮宵不算动容,却也欢喜。景是何种从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刻在身边的人。就是荒漠,也在心中浸月绿洲,长歌泊舟。
流宛倏忽贴近浮宵,瓷白的手亦随之掠过浮宵耳侧。浮宵红靥,那人却只是摘下自己身后一朵娇艳的花。
随后做了再俗套不过,也再教人心动不过的事。
皎白婀娜层层叠柔的花,别在浮宵云鬓边,白柔乌粹,衬得愈发动人而已,无论花,或人。
不知是因为美人,花变得更动人,还是因为娇花,美人变得更动人,总之是招人变做采花贼。
逗得浮宵面红耳赤,羞恼斥道:“疯了么!”
流宛舔唇笑道:“还未。”说完依然不动,将头枕在浮宵肩上,恍惚道:“若日后没了我……你怎么办?”
“再找个便是。”浮宵道。随后垂眸,思忖道:“许是再不会有喜欢的人了罢。”再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心力,不能随她去,大抵心也随她去了。
打打闹闹,飞逝晚间。
今夜有庙会,各处早早打起了灯。
庙前又有祀,祭百花诞辰,祭多位花神。
各提了盏花灯,行在人群中。
穿走人群,渐行渐远。
浮宵恍然而觉,好似只是一个眨眼,那人便不见。因为热闹,虽未分去太多注意,但也恍神而由那人抽离,她也才想起,似乎从来是流宛牵起她的手。
大抵是因为太熟悉,熟悉到习以为常,以为她不会离开自己。
所以才能这般也不察觉吧。
浮宵于这片热闹嘈杂中回首,希冀寻到,像初识时,遥遥无声的一句姐姐,便胜过千言万语。
可是没有,除了嘈杂人群热闹看她焦急神情,放遍目光也遍寻不着。
“流宛……”仿佛哽在喉咙一般,不是难以出口,而是怕出口成泣。
“在找什么?”身后的手倏忽被熟悉温度牵住。
浮宵猛然回首,眼中水光浮涌,道:“你去哪了?”
流宛安静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着手把手中攥着的一对明月珰轻柔戴在浮宵耳上。戴好后轻拨了一下,看明珠轻晃,而后认真道:“取这个去了,我不知你会如此担心。以后……大抵不会。”
“当真?”浮宵没有生气,只是天真问道。
因为在这段缘劫未定的恋情中,她放得太低。因为是个女子而格外包容,因为恋人也还是个孩子,因为自己身份,因为太多太多,不得已有,自愿更多,就像这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如非意外,注定是流宛主导。
流宛点头,却没挂着从前笑容。
为了一对耳珰便不打一声招呼明知她会担心还离开?
这般理由,也只有浮宵肯信了。
原本是真的打算一走了之,却被莫名心悸留下,最后被轻涩微痛迫她去牵起了她的手。
归根是浮宵好像失了所有的神情。她没见过浮宵害怕,现在见到了,还扯动了她的心。于人群中惶切寻她的模样,黯溃眼神,分明好了却又带上嘶哑的声音,都让流宛不得不出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