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刺客,你为什么要用剑?”十六继续小声问道,软软糯糯的声音说不出的天真。
即便是十六这种江湖小白也知道,刺客理应用镖啊毒啊这类的小巧暗器,从未听说过有暗不见光的刺客用正道门派的长剑。
还用的左手剑。
十六早就注意到了夏云的左撇子。
夏云闷闷道,“你见过哪个刺客还在客栈里干杂活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是记名在沉渊阁门下,但像我们这种人,无非就是傍个门派讨口饭吃,好多贩夫走卒都兼各种门派的联络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世上武功高强的人哪有那么多?大部分都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
“像我这样的,正职刺客,兼职跑堂杂役锻剑说书的多了去了……虽然总是被那群傻逼自诩正派人嘲笑,但比那些掺和进乱七八糟各种破事丧命的人好得多。”
夏云把视线转移到十六眼里,已经渐有笑意,漫不经心,却又似乎想要从十六眼里看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这年头,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人好,对不对?”
十六似是想起了自家死去的小姐,顿时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侧身翻了过去,把自己的后背对着夏云,传来一声,“也是……我困了,睡吧。”
夏云有些微愣。
刚才十六眼底的悲伤不像作假,现在这种完全把后背对着夏云的姿势更是让她措不及防。
夏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只是喃喃一声“睡吧”就不再言语。
当晚半夜三更,两人都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外面似有猫头鹰的叫声。
呜呜作响,三下既止。
夏云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睡意一闪即逝,满是清明!
她轻手轻脚从半敞的窗户悦了出去,只见一个一身玄色夜行服的女子站在后院的树干上。
“梁姨。”夏云认出来人,一抱拳,低声唤道。
“城西金家做的是首饰生意,确实常年与南疆保持商队上的联系,前段日子金家大小姐被许配给另一家颇有商业实力的小儿子,随即传来金家大小姐逃婚的消息,并且带上了府里常侍其左右小丫鬟。
几日前,在青州城不远处的驿站,发现小姐被杀的消息。”
莫名的,夏云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开了。
梁姨深深看了夏云一眼,“有人说看一个红衣女子在场,并带走了小丫头,不会是你吧?”
夏云愣了半晌,“他们怀疑是我杀的?”
“在场的除你之外没有佩剑之人,似乎只有你一个江湖人士。”
“我去!”夏云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金家派人来追查了,那金家大小姐是他们府中唯一的后代,定不会放过你。”梁姨叹了口气,“你说你,出去还能惹上一身骚。”
“怪我咯!”夏云没好气道,“我愿意啊?”
“你知道的,这城里,你没有朋友。”梁姨盯着夏云,“生意上的关系,不要指望我们能够帮你什么忙。”
“我懂我懂,你们接的是南来北往的生意,不掺恩怨,不管黑白,只要你们做的这种生意,除了自保以外绝不出手,我又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孩子,这种规矩我还是懂的。”
夏云毫不在意懒懒笑道,“江湖嘛!讲道义!道还是在义的前面的。”
“反正金家……之前没听说过,是小家族吧?”
梁姨点头。
“这就好办了,小家族估计请不了什么厉害人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夏云还怕这些小喽啰?谁死还不定呢!”
“我只能持续关注这件事,一有消息就告知你。”梁姨叹了口气,“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夏云漫不经心点头,冲梁姨一笑,“谢啦~您还有其他的话要传吧,您慢走,我就不送啦!”
梁姨也是被夏云整的没脾气,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夏云回到房间,侧身背对十六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浅眠。
夜行的动物在夜晚的掩盖下纷纷出动。
猫头鹰飞了好几个树枝,虫鸣声音不绝如耳,就连老鼠都带着一大家子窜到各个房间里咬着木头发出吱吱的磨牙声。
约莫半晌,十六似是做了个噩梦,又受了凉,眉头紧皱,终于连打三个喷嚏才舒缓了眉宇。
老鼠吱地一声跑掉了。
夏云迷迷糊糊地把被子往里侧挪了挪。
青州城的另一头,卖糖人的老汉下午早早打烊,回到家看着自家老婆子在那里给明天卖的糖葫芦正裹着糖浆。
“那小姑娘的信真有人来拿?”老婆婆头也不抬地问了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在一个城里,上午那小姑娘买了两串糖葫芦说是要存口信,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有人来取。”
一只小白鼠蓦地窜进屋内,老汉给它洒了点食,自言自语,“成了,信已送到的消息已经传给那个小姑娘了,我这小白鼠不听见三声喷嚏声可是不会走的。”
“你也真成,让人家小姑娘以喷嚏为信号。”老汉嘴里不着边地胡聊。
突然恶趣味的老婆婆笑了笑,“这不是觉得有意思吗?说起来那小姑娘我真没看出是走江湖的。”
“管人家呢,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老汉呵呵一笑,回忆着面具男的样子,“不过说起来,我总觉得这暗号有点耳熟。”
“估计是哪个不出名的小家族的暗号吧。”老婆婆没放在心上。
“日头过山去,- yin -凉过桥来。”老汉沉吟道,脑海里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这暗号……我十二年前听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