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咱这几个唯一跟夏云学了那个啥……扑风步的人吗?给咱哥俩秀秀呗!”
“是捕风步啦!你个没文化的!”小飞子翻了个白眼,冲了另一个男孩说,“大牛你也不说说你弟弟,小心回头他骑你脖子上啦!”
大牛和虎子是卖草鞋家的两个儿子,经常跟夏云他们混在一起。
小飞子则和夏云身世类似,没爹没娘,从小就被卖给了铁匠铺当学徒,后来受不了拳打脚踢就逃走,后来兜兜转转混在流民堆里进了京城。
之后碰见了夏云,一边做着零活,一边跟夏云学了点皮毛——谈不上正儿八经的功夫,顶多算是强身健体。
“小飞子你少废话!赶紧的!让你上去就上去!”大牛嘿嘿一笑,把他往前一推。
小飞子翻了个白眼,嘴里嚷嚷着“夏云你也不管管”,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上树。
很快就摸到了几颗鸟蛋,小飞子故意恶作剧般往下一扔,让虎子和大牛的心都悬在了嗓子里,生怕鸟蛋被摔碎了。
他两三下从树上猴子般窜了下来,手里捂着剩下的两颗鸟蛋一左一右递给夏云和月儿,露出一口白牙,“这是你们的,拿着!”
话刚说完就被虎子在后面一拳打翻在地,“好哇你小子,明明可以安安稳稳拿下来,还像这样耍我们!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喂喂喂,还不是你们先欺负我的……”小飞子也不是善茬,扭头就和虎子打了起来。
男孩子嘻嘻哈哈的顿时变成了一顿混战,就连在一旁观望的大牛也不能幸免。
三人登时在地上蹭了一地的泥。
小飞子油嘴滑舌的声音被虎子越拖越远,夏云和月儿面面相觑,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银铃般的声音传上悠远的天空,好不惬意。
“月儿?”
就在这时,京郊府宅的大门被一个满是倦容的妇人推开,她一身淡紫色的襦裙,脂粉淡妆,容貌秀丽——但那细纹和愁容的眼角却生生把美人蹉跎了年华。
“月儿?”她轻声唤道,却在院子里找不到小女儿的影子,面色一变,语气带了三分急促,“月儿?!”
***
“之后呢?”十六听着郭大娘一点点的讲着夏云的过去,眼前似乎都能够浮现出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拍桌大笑的样子,不由得眉眼间也带了几分笑意。
“后来……十二年前,出了场变故。”郭大娘的语气沉了下来,“那场变故除了夏云和小飞子之外,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夏云也再也没有带月儿出现在我们面前。
京城郊外的宅院也人去楼空。
从那个时候夏云就开始喝酒,但像现在这样喝得这么凶的,还是这几年的事情。
她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也没办法。
我和钱掌柜他们早年于她有一饭之恩,这孩子一直记到现在。
十二年前那场变故过后没多久,我还记得当年是太平三十四年,京城颇不安稳。先帝突然传来病危驾崩的消息,各地都暗潮汹涌。
夏云只说恐怕京城不能再待,就劝我们收拾东西一路南下,护送我们来到了青州城。
还不知道用了什么门道,给钱掌柜安排了那样的差使。我不愿掺和进去,夏云当时耗尽了全部家当助我开了这家悦来客栈。
之后就忙沉渊阁的各种任务,几年前一个任务回来后,就开始酗酒,然后没日没夜的接任务,这次回来也许是照顾你,对自己没那么狠了,但也成了这个样子。”
郭大娘显然不愿多提后面涉及到自己艰苦岁月的事情,三言两语一笔带过,拍拍十六的肩膀,语气带着疲倦,“行了,去弄点醒酒汤吧,只怕那孩子等会还得吐。”
十六听夏云身世的时候几乎一声不吭,现在被郭大娘一拍,才貌似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跑到厨房。
烧水,调料,十六手脚颇为麻利。
她蹲下身,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火,只听干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蓦然放大。
十六站起身,盯着还未沸腾的水,忽然间面无表情,声音微冷,“你来干嘛?”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脸带面具,眸里倒映的灶台火光,微微抖动。
“我已留言,为何不请自来?”十六冷声问道。
“初一有惑,望请释之。”面具男回道。
“何事?”十六把配料下到煮沸的锅里,眼里一片死寂。
“计划祸水东引,明知消息已走漏,为何还不让小鼠散之——这样做毫无意义,无非是拖延时间罢了。”初一沉声道,“你在犹豫。”
沉着的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笃定。
“……”十六沉默了片刻,“多说无益,是我走了一步昏招。”
“你想袒护她?”初一微微偏头,意有所指。
“我断了金家血脉,家主不让留名,引到旁人身上,恰巧碰上夏云,于是照做而已。”十六顿了顿,“我不明白,夏云为何必须死?”
“所以你还是心软了——你明知夏云必被金家追杀,消息早就放了出去,却偏偏阻碍了消息在青州城传播的速度。”初一冷声道,“于事无补。”
十六又添了一把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跃动的火焰,声音无悲无喜,“所以我承认,这是昏招。”
“偏离轨道的棋子,会被惩罚的,”初一似是有些不满,“回去禀告时,我等不会隐瞒。”
“我明白,”十六幽幽道,
“初一,我之前从未想过杀人之外别的东西,但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想——也不知道想什么,就是白天经历的事情晚上做梦的时候会翻来覆去地在眼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