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骂他干什么?!”一直不说话干怄气的孟旖放终于按耐不住地冲自己老子大吼,若不是正打着吊针他定要扑高至撞上天花板,“又不是他撞的人!”
“还没说你呢!这两个月你都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医院里,哪儿都不许去!”孟旖放刚想辩白,忽然看到挨了一顿臭骂站于老子背后的林北声正瞋眼怒视自己。只得悻悻躺了下去,哼出一声,“哦。”
多少病重患者塞钱送礼求爹告娘也住不进的特级病房,就被孟仲良拿来关儿子禁闭用了。
何为草菅人命?
用最妥帖的方式教育完儿子之后,满载而归的孟仲良心情舒畅地走了。孟旖放转过身,用弓起的背脊对向身后之人以示抗议。他的愤怒如同牙齿摩擦打颤而发出咯咯声响,厌恶憎恨沈措不假,可无法规避的事实是——这个男人散发出危险而致命的吸引力,是他的恋人自己选择一头扎进去的。
“你现在满意了?”林北声俯下目光看着正和自己冷战着的恋人,冷嗖嗖阴沉沉地出声道,“你这么闹是想让我被撤职还是开除?”
孟旖放哼唧一声,憋了半晌轻轻嘀咕了一句,“老东西要是为这事儿找借口处分你,我跟他没完。”
回过头,见得对方那张若心情好点儿还能染上些许红晕的脸现在完全是惨无人色,忍不住又说,“瞧瞧你的脸,跟奔丧似的!甭猜,肯定是被那姓沈的脱光玩尽后又扫地出门了。”翻了个白眼,冷冷冒出一字,“贱!”
林北声一抬手就扯掉了他的输液管,针头猝尔掀开皮肤,疼得病床上的人立马低吼出声。
大男孩骂骂咧咧一顿之后,忽而又捂腹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你在沈措面前肯定不会这样吧。”
皱起眉端,不明白这人的意思。
“不单是在沈措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不会这样吧。”五官俊朗英挺的大男孩,此时的灿烂笑容显得既开心又稚气,即便由于这种过于开心和大幅度的笑容造成了他身体上的痛苦,他也毫不在意,“这让我想起我爸和我妈。你看我爸,人前那叫一个道貌岸然、正人君子!那刚正不阿、谦恭有礼的一张老脸,写满了‘我来自陕甘宁,我是人民的好公仆’。可在我妈面前,磨牙放屁爆粗口,什么坏习惯坏毛病都有。”本就挺有神的一双眼睛泼出更为明亮的光,孟旖放边摁着前胸状似痛苦边止不住开怀笑容地说,“林北声,你不承认也不行——我是你最亲密的人,你的心都这么认定了的。为此我决定接受你的蹂躏。你来吧,不用客气。”
“神经。”一贯没什么耐性的林北声瞟了个眼白给病床上的男人,掉头离开了病房。
一所民办高中的校门口。忙碌考试周的尾声,一阵铃声解放了新中国的当下花朵与未来栋梁,一群十六七岁的大孩子散如放风。特别喜庆。
开车来接儿女放学的家长不算太多。一辆橙色的兰博基尼停于其中,显得尤为耀目。
一个纯白呢子大衣棕粉格子短裙的女生和三俩好友一同走出了教学楼。女孩子长得既清纯又甜美,款款轻摆的身姿像那风中簌簌的一树梨花。看见她迈出校门,两个男人同时下车迎了上去。一个身板厚实目光炯亮的年轻小伙子,一个又高又帅的有钱公子哥。
白未果连扫都没扫一眼张昱昊新买的奇瑞,便坐进了谭帅的橙色跑车。
校园中一群女生极是羡慕地交头私语:长得漂亮真好。永远有数不尽的奇遇,帅哥,名车,还有一个草根阶级的暗恋者。
神色无比黯然的小平头男生目送着橙色跑车轰然而去,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奇瑞车上,发出砰訇一声。
天空淡蓝陈旧,一两束宽阔的光柱投掷人间。
“谭帅啊,”副驾驶座上的女孩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身旁男人的侧脸,泛出光泽的麦色皮肤,高耸而微驼的鼻梁,下颌的弧度男人味十足却也不过分硬朗悍犷。一身很显年轻很潮的行头,比起成日里西装革履衬衣领带的另一个男人,明显打眼得多。“我发现你还真的蛮帅的哎。”
“那是。”谭帅得意地一勾嘴角,夸张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斑斓闪耀,问向身边的女孩,“我帅还是沈措帅?”
白未果又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脸,将两张男人脸孔在心里仔细地描摹对比良久后,铃儿般嗤嗤笑出,“你就比他差一点点。如果没有沈措,我会考虑选择你的。”
“切,小丫头片子。”一撇嘴,颇不满意地说,“彻头彻尾的审美观缺失,当年全中戏都说我比他帅好不好?!”
“那一定是中戏的人眼睛都瞎了!”女孩说话麦刺针扎,毫不客气。停了一会,“不过有一点你肯定比他强,他从没接过我放学。”似花苞绽放的甜美面孔顿时打蔫,一色暗哑沮丧,忽又恶狠狠地撂下一声,“呸,我也不要他接!他的奔驰难看死了,和他的人一样又闷又无趣!”
他还无趣?谭帅心想:那是你没见过他骚的时候。
白未果确实更喜欢谭帅的车,而且谭帅换车也勤快得很,永远是颜色绚丽、造型惊人、价格不菲的国外名跑。既能撑满她虚荣的心脏,也全然契合“香车美女”的标准尺寸。
“人家是老板嘛,这个社会对他的定义就是该开那样的车啊。”驾驶座上的男人遇上红灯停了车,朗声笑出,“给你讲个笑话。两个人去谈生意,一个开奔驰,一个开桑塔纳2000。桑塔纳的那个铁定气势短浅,因为和奔驰停一块儿,那就是‘奔丧’啊……哈哈哈……”
“叔,”白未果呛出一个字,朝一旁那沾沾自乐的俊男铡去一个眼白。“这一点也不好笑。”
“说起来,你和沈措在一块儿这么久,你爸妈居然也不管你。”
“我哥死了以后,我爸身体就一直不好。他们哪有精神来管我。”白未果提起白玮倒是神色淡然,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英年早逝于她懵懂识字之时,和陌生人没大区别。
“再没精神,也不能任凭女儿去打官司,诬赖人家强奸吧?”
“他和你说了?!”像老鼠嗅到了猫的气味,一刹溜圆双眼瞳仁放光地警觉起来,大起嗓门嚷道,“谭帅,你如果是来当和事佬的,现在就放我下车!”
“我就问问,你们这种人民内部矛盾外人哪儿插得了手。”谭帅笑了笑,又问,“不过,你是真想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