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傅少徵,半晌,叹了口气道:“行。”
他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傅少徵从这件事里剥离开来的。
销毁槐树,积聚的y-in魂必定会爆发出毁灭x_ing的力量,他便想着,自己神剑化身,总归有力量挡一挡的。就算不成,他的手中还有岁晚,能够撑起一方结界,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将结界中的y-in魂带回鬼界。
谁曾想平日里迟钝无比的傅少徵,竟一眼洞穿了他的想法。
方之瑕见没自己的事了,连忙头也不回得溜了。
傅少徵凝神看向天空,那几乎凝成实质的y-in气如同给白露渡的天空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穹顶,如若不是当初简翰意外被抓了进来,还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发现这群被这片穹顶挡住的求救的村民。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寒霜一片。
林止钧只看见傅少徵扬起双手,在虚空中懒懒一靠,周身顿时运转起蓬勃的灵气来。
那灵气犹如实质,将傅少徵裹入其中,白露渡的y-in风与鬼哭皆被这层运转的灵气隔绝在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团灵气愈发粲然,竟直接照亮了半个白露渡。
渐渐的,白光褪去。林止钧再看时,一把似被明月印照的琴出现在傅少徵的身前。
“这是……”林止钧喃喃道:“少徵的本体?”
那把琴似以松木构成,流畅的琴身似乎与某种古老的琴十分相似,但周围散发的冷光如同满月下跳跃的光影,华丽又清高,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傅少徵坐于半空,挥手便是一串哗啦啦的长音。
他虽以慵坐之姿,但十指弹奏之间却处处含情。
琴声仿若小雨穿林打叶,铮铮然似乎嗅得一方得以安居的池塘,于是纷纷跳入其间,平添了几分晴时的春色。
未几时,天光乍晴。于是春意渐褪,林间的树叶簌簌而下,几个瞬息就叠满了整个秋天。
秋叶施施然坠入了一汪涓涓而行的雪水之中,一清一冷的,一路畅通无阻地顺着溪水直下,却突然间撞到了岸边,霎时化为了湮粉。
傅少徵炫技般地弹完了一曲,只见空中方才还十分浓郁的y-in气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他却像灵气使用过度一般,脸色十分苍白。
林止钧当然看见了傅少徵摇摇欲坠的身体,飞身将傅少徵接住,问道:“怎么样?”
傅少徵咳了一声,说:“应该是在罗刹幻境里受的伤还没好全,灵气运转有些阻塞。”
傅少徵一曲弹完,林止钧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便得知了这个事情,登时就沉了脸色,却也忍着没发作。他将傅少徵打横抱起,说:“那你刚才唤出真身弹奏一曲的意义何在?就是为了驱散y-in气?”
傅少徵手里还抱着自己的琴身,又被林止钧已这种姿势揽在怀里,就要挣扎跳下去。
林止钧制不住,只好松开他。便见他脸色红红地将琴身放入自己的灵台之中,才开口道:“y-in气减少,就违背了背后之人的意愿,他自然就会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琴能正人心。我刚才还唤醒了村民们的神智,他们虽然还陷在轮回之中,但却是自知的了。”
白日,村民们无知无觉地生活在自己仍活着的假象当中;夜晚,便知道哭,知道自己身而为人,不应该如此地过完这一生。
现在傅少徵打破了白日和夜晚的临界点,也就是说,白露渡成为了一个永昼之夜。
只有当一切夜色散尽,他们才能真正的与白日相逢。
只是这样一来,村名们的怨气更深,那么积聚y-in气的槐树恐怕会更难根除了。
但是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黑暗的。
夜色下,林止钧一言不发地背起了傅少徵,虽没说话,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准反抗”四个大字。
只是傅少徵也觉得灵气运转过度,实在懒得自己动弹,便心安理得地靠在林止钧肩膀上,眯着眼闭目养神去了。
幕后c.ao控之人是在四天之后才出现的。
但白露渡没有了天亮,傅少徵便用燃灯数着时辰,足足燃尽了几十盏灯之后,空气中稀薄的y-in气才将要恢复原貌。
雾气逐渐浓郁起来,傅少徵看见,自白雾里,缓缓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个女子模样,只是身影不大正常,看样子要么是魔,要么就是鬼。她信步走进白露渡,旁若无人地吸食着周围的y-in气,嘴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躲在暗处的傅少徵和林止钧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曾经与两人一起入过九皋秘境的许知知。
曾经入九皋的人,要么死在其中,要么就都成了妖魔邪祟,是巧合吗?
然而此时容不得他俩多想,这次制住许知知势在必得,不容有失。
林止钧飞快地冲傅少徵使了个眼色,自己首先出剑,直指许知知。
清欢剑之势似雷霆怒放,剑身震颤着就向许知知的要害刺去。
这一剑林止钧用了半成修为,为的就是避免一击毙命,好为之后安顿村民的魂魄寻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