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钧眼睁睁看着傅少徵的神态一变,似与他记忆中的风清重叠在了一块。
只听得傅少徵一字一句地说:“你一个祸害苍生的下贱魔物,配谈自由吗?”
话音刚落,傅少徵的神态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蛰伏在他身体中,属于风清的那段记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龟缩了回去。
江祀却大笑起来:“风清!你终于出来了!”
在他人眼中,方才的一瞬间似乎真的是风清的记忆掌控着他的身体——因为实在是太像了。然而只有傅少徵自己知道,这句话原本就是他自己想说的,无关任何人。
只是他只来得及看到江祀变戏法般的变脸速度,就被扑面而来魔气兜头罩了个彻底。
林止钧被隔绝在外,只能看见江祀像找到目标一般,将浑身的戾气一干二净地倒向了傅少徵。
魔气毫无章法,在傅少徵的身边胡乱窜动,扰着他的灵台。
本就在罗刹幻境中被动摇根基的灵台,此时竟又显现出颓势来。
然而傅少徵是何等人,在一个地方栽过一次跟头,下一次遇到只会把这个地方铲平。
他本就修为不低,一身充沛的灵气迅速贯通,纷纷向灵台聚拢,筑成了一道屏障。他在让人眼花缭乱的血色中,问江祀:“你为何这么恨我?”
血色中若隐若现的江祀冷冷地答道:“这个问题,你该问问你自己。”
但他着实想不起关于自己前世更多的记忆,好在他也对江祀的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奇心,唤出他的真身就要破魔而出。
在平复白露渡村民的怨气之时,曾经出现过的一次真身,此时此刻又出现在了林止钧的视线中。这次他将自己所有的目光灌注在这个流光十色的琴身之上,如同千年之前,望向他的神明时的目光。
傅少徵挥手间一段琴音铮铮而出,将血色割裂得零零碎碎。
江祀一时暴怒,自血色中拍出一掌。
傅少徵脚步错落躲开,转身又是一段夹杂着灵气的琴音,哗啦啦撞向江祀拍出的那一掌。只听得轰然一声,血色笼罩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亮光,林止钧只觉得眼前一花,傅少徵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傅少徵气息急促起伏,显然没有林止钧刚才看到的那般游刃有余。
那边血色仍旧浓郁,缓慢的流入了不知名的方向。不一会江祀从中伸出一张脸来,说:“傅少徵,你也不过尔尔嘛。”
傅少徵抱着琴,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来。
林止钧登时气急,一手抱着傅少徵,另一手飞起一剑向江祀飞s_h_è 过去。
江祀似乎并不想跟林止钧打起来,只是将身体隐入血雾中躲开了飞剑,那飞剑失了目标,直直地钉入了他身后的一棵树上。
然而林止钧岂能如此般小打小闹,只听得清欢剑清啸一声,成了灵般飞到了林止钧身侧。
他一身从门派里穿出来的寡淡道服,周身澎湃的灵气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即便剑身已断,但他整个人都是一把锋利的上古宝剑,若论锋芒,这世间也少有人能敌。
青光闪烁间,林止钧这一剑携带着天道垂青,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剑芒,一丝不落地卷向了江祀。
避无可避间,江祀飞速后退。将一身血雾尽数张开护住周身,却还是被这凌厉的一剑逼出了一口血。
他恶狠狠地望向林止钧:“我想起来了,千年前闯魔界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
青光中林止钧轻蔑地笑道:“怎么,你们魔界君主排着队想死在我的手里?”
千年前风清陨落,他带着一柄纯钧剑,一人一剑,几乎屠尽了整个魔界。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难消他心头之恨。
“你得意什么?”江祀哑着声音,y-in狠而笑道:“你真身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可还在魔焰窟里受尽焚烧,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仓促间傅少徵看向林止钧,却见后者无所谓地往后虚虚一靠,背后是呼啸的清风:“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诞生自火中,生来就爱浴火。”
江祀身形摇晃,还欲说什么,却见一旁重伤的许知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原貌,横在两人之间对江祀说道:“你赶紧滚回你的魔窟去,他们怎么样,我说了算!”
江祀说:“你以为你成了风鹤的狗,就可以驾在我的头上吗?”
林止钧被迫落回地面,见许知知这般态度对堂堂魔君,也不免生出几分诧异来。
他撞了撞傅少徵,扬声道:“魔界君王的地位原来这么低的?”
可傅少徵全然没有调笑的心情。
魔焰窟,有着世间至邪之火之称,就算林止钧锻造于烈火的焚烧,那也是至纯的真火。魔焰窟里的邪火,他的真身真的受得住吗?
他为什么闯魔界?是……为了我吗?
许知知和江祀本是同类,却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开始内讧,这副本该让人觉得滑稽的场面,傅少徵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低下头,压下了喉头几欲翻涌而出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