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下)【完结】(154)

2019-03-23  作者|标签:眠琴柳岸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宋芷想到这里,微微弯了唇,闭上眼,暗自道:这次你再找到我,我就不会再走了。

  屋外的风雪愈发大了,黑云压顶,沉沉的积雪将院里海棠树的枝桠也压断了,发出凄惨的一声哀鸣,折断掉到地上,积雪堆了一地。

  宋芷睡在厚厚的被窝里,只觉得这个冬天从没像现在这样暖过。

  黑娃子来的时候是傍晚,他跟朋友们疯玩了一整天,下午风雪实在太大,便被娘亲叫了回去,娘亲说,宋夫子一个人过肯定很寂寞,让他带点酒,来给夫子暖暖胃。

  黑娃子不到十岁,顶着风雪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脸冻得通红,便直接推门进来,一路叫着夫子,宋芷也没有答应,黑娃子想,夫子可真懒,难道这么早就睡了?

  他一直走到屋里去,小小的一间房,没有人,黑娃子推开卧房的门,果然看到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屋里头暖洋洋的,一点儿也不冷。

  “夫子!”黑娃子叫了一声,宋芷没有答应。

  他端着酒菜蹑手蹑脚走到宋芷床边去,只见宋芷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夫子?”黑娃子又叫了一声,宋芷仍没有答应。

  黑娃子终于有些慌了,他忽然想起爷爷离世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黑娃子伸出冻得皲裂的手,摸了摸宋芷的脸,凉的,黑娃子一惊,颤颤巍巍地把手申到宋芷鼻子下方,顿时一个哆嗦,手里酒饭打了一地。

  ……

  孟桓六月自大都出发,征讨西番,十月时尚在回京的路上,便收到了来自邳州的讣告,他的爱赤哥忽都虎没了。

  听说是在训练士兵时受了伤,后来伤口感染,没挺住,没几日就没了。

  孟桓前些年因为宋芷的事,与忽都虎闹得很僵,可那毕竟是他的爱赤哥,是生他养他的人。

  因此孟桓直接向老皇帝请了罪,没回京述职,拖着一身伤便去了邳州,弟弟才几岁,还小,懵懵懂懂地不太明白,他的阿可是个没用的妇人,只知道哭,是巴雅尔在主持大局。

  孟桓如今已然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去后,便接替阿可,一面替爱赤哥忽都虎c.ao办了丧事,一面安置阿可和弟弟,以及忽都虎的其他身后事。

  同时孟桓也从孟府的下人那儿得知了宋芷已经离开的消息。

  邳州的事务全部处理完后,孟桓满身疲倦地回到家里,那是他以为的他和宋芷的家,可宋芷显然不这么想。

  孟桓看着宋芷留下的玉佩和字条,自嘲地想,宋芷或许只把这里当做牢笼罢了,什么家……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宋芷让他想,想什么呢?想宋元之间无可消解的仇恨吗?

  回到大都时已是十二月,大都的冬天冷极了,孟桓忍不住担忧,宋芷那样怕冷,他要如何度过这个冬天呢?

  他在怨自己么?

  孟陶让巴雅尔接走了,孟桓一看到他,便想到那天宋芷指着孟陶发怒的场景。

  孟桓在府里思来想去,都觉得放心不下,他想去找宋芷,想什么想……明白什么明白?他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想一辈子守着他,就这么简单,哪儿来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

  可惜,没等孟桓出发,大都又发生了件大事——天子不行了。

  今年过年时,连朝贺都免了,看起来是真的不行了,这几年皇帝年岁日渐大了,饱经病痛折磨,加之他的爱妻察必皇后和爱子真金先后离他而去,老皇帝心中苦痛自然可想。

  正月初,天子病重的消息便雪花似地从宫里飘出来,伯颜早些时候去了北边,如今也回了京——天子一旦崩逝,新君便要上位,国不可一日无君。

  孟桓身为朝廷大臣,自然不能在这时候擅离职守,等到正月二十,天子驾崩的消息终于从宫城传了出来。

  不知为何,孟桓心底的不安愈来愈重,尤其是在天子驾崩之后,他总有种错觉——他要失去他的子兰了。

  事实上孟桓回京后,便已经派人查过宋芷的取向,他找到了当初宋芷雇的车夫,知道了宋芷在浦江。

  那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老皇帝驾崩后,伯颜等人立即拥立皇太子铁穆耳登上帝位,新君坐上那大位之后,孟桓朝拜完,便以旧伤未愈为由,向新君告假,还一告半年,他不是不知道这会引起新君猜忌,但他等不及了。

  他要去找子兰,立刻。

  从大都到浦江的路很远,远得像是走过了孟桓与宋芷相识的十七个春秋,十七年前他们在浦江初遇,春雨连绵,他是个倨傲的公子哥,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泥里的小屁孩。

  十七年后,他不惜得罪新君,也要千里赶赴浦江,来寻他那翩翩的少年郎。

  然而从大都到浦江的路又很近,孟桓日夜兼程,不过月余便赶到了县令府,而后通过县令府,找到了去岁秋到浦江的那位宋先生。

  那是教他写字画画的宋先生,满腹才华,貌若潘安,是他多年来捧在心尖上的人。

  却一个人死在了一个漏风漏雨的小破屋里,在所有人庆祝新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只破了又修好的破瓷杯,满身病痛,满身孤寂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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