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才又抬起头,认真的盯着陈欺霜接着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嗯……欠的银子也可以不用还。”
陈欺霜本来被他话里的郑重吓得心停跳了半拍,但听到最后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便看了,也没什么。我不用你负责。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讹你的银子。”
周钰恒先是微眯起了双眼,然后,却像放心了似的长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心口窝,颇为轻松地笑了起来:“能还钱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我觉得我也不差,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他们都说,我和教主长得很像。”
陈欺霜顺势仔细看向了他:修长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翦水秋瞳盈满温柔;眼角平时微微上翘,笑起来时会有所收敛;英挺的鼻子;柔嫩光滑常含三分笑意的唇。
英俊而又秀气,秀气却不显女气。
因为连日熬夜,眼下的青黛色肉眼可见,虽然是勉强打起三分精神,面带笑容,却依旧掩饰不了疲惫的气息。
——他憔悴了很多。
陈欺霜在被子里捏紧了拳头。
他故作轻松地笑着打趣周钰恒道:“确实跟教主长得像,眉眼间能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你比教主美多了。”
“是么?哈哈!”周钰恒干笑着,站起了身来,“厨房里的粥怕是好了,我去给你端来,你先休息一会儿。”
最后,周钰恒也没有再回来,他借口教内有事,叮嘱贴身的丫鬟,服侍着陈欺霜吃了些清粥小菜。
米粥嫩滑软糯,一看就是用心熬了许久。
陈欺霜连喝了两碗,再想要喝第三碗时,丫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喂了。
吃过饭,重新躺回床上的陈欺霜,有些无聊地打量起了四周。
一座绣满竹林的高大屏风将内外两室间隔了开来。
内室是一张床,床头有小几,床尾有小榻。小几上整齐地放置了些诗集和账本,一盏小小琉璃盏的烛台,能看出主人平日有睡前阅读的习惯。
小几外侧靠墙处,立着高大的衣柜,床尾小榻则靠着窗边。上面工整地放着只小软枕,怕是主人平日小憩之所。
透过屏风朦胧的纱幕,向外室看去,不过一套书桌椅,一书架,琴几琴凳,一张茶几配两把太师椅。
简朴的搭配,能看出主人多在此饮茶看书,不用来招待客人。
墙上武器架上挂满了各式长鞭,周钰恒的武器“惊鸿”赫然在列。
只这一眼,陈欺霜便知道了,这是朱雀周钰恒的卧室。
果然,凝神静听,窗外是风敲竹韵的万叶千声,夹杂着脉脉清流的鸣声琤琮。这是位于魔教总坛南边,单独辟出来的一处二层院落。此间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做“翠篁南竹”,是老教主活着时赏下来的。
陈欺霜有来过这里,有时是跟着教主,有时是陪着白虎,但是从来没有被邀请过上到二楼内室。
——这次可真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
陈欺霜笑话自己。
同时,他在心底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朱雀是被自己气走的。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愿意放下身段,去当别人的替代品。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果然是自己不识抬举,也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他恐怕是不会回来了吧。自己养好伤后,还是尽快离开吧,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
用过晚饭,照例是汤药,然后是丸药,接着又是补品。
反复折腾了五六次。
陈欺霜拒绝了小厮点灯陪侍的好意,在黑暗中,闻着清淡的竹香,昏昏欲睡。
*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内室多了一抹身影。
谁?
陈欺霜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将枕边的匕首捏在了手里,整个人隐身在了床幔之后。
“是我。”周钰恒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了床头小几上的琉璃盏内的烛台,“我来给你换药。”
烛光泛着彩光映在他的眉目间,流光溢彩,随烛火跃动而划过脸颊。
陈欺霜收起了“灭影”匕首重新放回枕头边,裹着薄衾,盘膝坐在了床中间:“下午我自己换过了,伤口长得差不多了。我试着活动了下,还算可以。”
“还是得多将养些时日。”周钰恒忙打断了他的话,“我来看看你的伤口吧。”
他倾身过来,伸手欲掀开陈欺霜胡乱裹在身上的被子,一股竹香,混着浓郁的酒香气息,随着灼热的呼吸,扑到了陈欺霜的脸上。